“就是……到達基地的前一天晚上。”喬喬坦白,“那天晚上,你睡得很沉,是因為我對你下了藥。等你睡熟後,我就去了戴維斯的房間,悄悄殺了他,然後——”咬了咬牙,喬喬的表情轉變為了冷酷與漠然,“然後,我將自己的精神力分出一部分,代替戴維斯佔據了他的大腦,控制他成為了我的傀儡。”
一時間,臥房內靜默一片,哪怕兩個人都坐在床上、衣衫不整,也無法消除他們之間翻湧著的危險張力。
“……怪不得。”良久,曼德爾終於緩緩開口。他的語氣低沉而飄忽,溫柔而危險,似乎若有所悟、又似乎釋然感慨,“怪不得,我對他的判斷出了那麼大的差錯。我本以為他是我人生中第一個看錯的人,卻不曾想——那個人卻是你。”
曼德爾深灰色的眼睛緊盯著喬喬,彷彿第一次認識他那般,閃爍著新奇而又詭異的光芒,他微微勾了勾嘴角:“但是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曼德爾平靜的可怕,小心魔卻切真實意的感受到他那逸散出體外的精神力化作一道道銳利的鋒芒,在他周圍形成湧動的危險漩渦。
——壓抑到極致,就將會是地動山搖的爆發。小心魔的心髒跳得越發劇烈,手心也微微發汗:“因為……這是我早就計劃好的啊。”他沒有絲毫畏懼退卻的意思,聲調清晰,毫不拖泥帶水,“早在四五歲、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計劃好了。”
“為什麼。”曼德爾的聲音同樣幹脆。
“因為……”喬喬歪了歪頭,“因為我天生就是個惡魔啊。我喜歡看到人痛苦瘋狂、崩潰無法解脫的模樣,這會讓我心情愉悅。而且,對方越是冷靜理智,我便越是期盼渴望著折磨他、操控他的情緒。從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判斷出你是一個很棒的下手目標,值得我用好幾年的時間去接近你、讓你真心接納,然後——給予你致命的一擊,讓你跪在我面前崩潰痛苦、飽受折磨。”
“所以……你接近我、幫助我、溫暖我,全都是為了最後能夠徹底毀掉我?”曼德爾輕笑起來,“那你還真是耐心啊,在我身上,你花費了整整五年。”
“越是肥美的獵物,越值得獵人的耐心追隨與等待蟄伏。”喬喬揚了揚唇角。
——如今說出了一切,塵埃落定,喬喬慌亂的心髒反而平靜下來,情緒也穩定而坦然,似乎恢複了曾經身為心魔、沒心沒肺又沒有感情的模樣。
“那為什麼,你現在要告訴我一切?是想要再看我崩潰一次嗎?”曼德爾臉上嘲諷的笑容轉瞬即逝。
“……也不是,我只是不想成為你執著的物件,你的感情,讓我很煩惱。”喬喬聳了聳肩膀,“我想離開被你監禁的囚籠。”
“是麼,我知道了……”曼德爾微微垂下視線,“不過我還有幾個疑問。”
“……是什麼?”喬喬問道
——宿主的反應在他預料之內,也讓他十分的意外。喬喬能夠清洗感受到曼德爾內心極度混亂扭曲,但不知為何,他卻也並沒有放任情緒發洩,反而依舊將其死死壓抑住,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曼德爾掀起眼簾,直視喬喬:“但如果你八年前做的事情,唯一的原因就是想要讓我崩潰發瘋的話,那為什麼——那個時候,你卻沒有將自己的真實面目暴露出來,讓我知道你並非受害者,而是安排一切的幕後人呢?”
聽到這個問題,喬喬愣了一下。
“那個時候,我的確是崩潰的,但我很快又恢複了過來——因為你。”曼德爾深灰色的眼眸宛如星宇,深邃漆黑卻又隱隱有光芒閃爍,“因為想要奪回你,所以我咬著牙,重新站了起來,將你當成了我成長、前行的唯一支柱。可以說如果沒有那時的你,就沒有現在的我。”曼德爾自嘲的輕哂,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疑問,“所以,你為什麼不將自己暴露出來呢?如果那時候的我得知全部真相,我覺得我大概真的會一蹶不振,徹底失去所有奮鬥生存的動力。然後在報仇雪恨之後,幹脆利落的結束自己的一切——反正,也沒有人需要我、沒有人在乎我,不是嗎?”
喬喬的心突然揪了一下,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沒有回答。
“你那麼瞭解我,應該也知道這一點的,不是嗎?”曼德爾的目光沒有絲毫遊移,語氣逐漸的咄咄逼人,第三次提問,“所以,那時候,你為什麼沒有暴露自己?為什麼沒有徹底毀掉我的信念我的依靠,反而給我留下一線生機,讓我抓著這最後一束光芒爬起來,堅定自己的信念,緊咬牙根發展壯大,逼迫自己向上攀登的更高?——這與你想要毀掉我的初衷,完全是南轅北轍,不是嗎?”
喬喬吶吶不言,腦子裡亂成一團。
——是呀,曼德爾說的的確沒錯。為什麼八年前,自己沒有在離開之前徹底暴露自己,進一步摧毀他的信念與意志,反而依舊向他保留了自己正面的溫暖的假象,彷彿想要激勵他重新站起來那般?
——而可怕的是,那時候的他竟然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還自認為對宿主下手狠辣,沒有留下絲毫情面……為什麼,自始至終,他竟從來不曾想到過“暴露”自己這一種對宿主打擊更大的方式?
曼德爾在問他為什麼,喬喬無法回答,因為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他糾結的皺起五官,抬手抱住腦袋,陷入了深深的茫然與自我懷疑。
看著這樣的喬喬,曼德爾周身壓抑到極致、彷彿隨時隨地都會爆發的氣息竟稍稍平緩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