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桂香是個會過日子的女人,要不然這麼些年獨子一個人也不能把兒子供出來。
盧景程考中秀才之後倒是有所改善,較之從前已經好上許多。不過陳桂香節約慣了,手頭有錢也不捨得花銷,想著兒子在外讀書,每月都要花一筆不小的錢財,這還不提以後要趕考的費用,沒點錢怎麼出門。
等和主簿大人家結了親,陳桂香才終於捨得掏出些銀錢把院子好好拾掇翻新了一下。
新嫁娘嫁過來那天,陳桂香暗暗打量過兒媳婦的嫁妝。
一臺臺,滿滿當當,把個小房間都堆滿了,箱子上的紅綢緞看著就喜人。
她心中暗想果然是個官家的小姐兒,整十二抬紅木箱子!看著就沉甸甸,定是裝了不少好東西。
陳桂香心思多,性格精明,雖然眼熱這些嫁妝,但也按捺住了想頭,只等以後再說。
兒媳婦年紀不大,拿著大把銀錢,恐要胡亂用度揮霍的,放在自己手中打理才能攢下更多。
雖說嫁妝是新嫁娘的私産,但女人家真的嫁人了,誰會分得那麼開,貼補夫家簡直再正常不過,就陳桂香知道的,這幾條街多的是媳婦的嫁妝是婆婆拿在手裡的。
不稀奇。
是以陳桂香也有這個打算,不過她也知道自己這個兒媳婦到底是個官家小姐,不好做的太過,從人家嫁妝數目就能看出是個受寵的,所以也沒急在一時。
賀雲珍是個嬌小姐,從前家裡住的是大宅院,做姑娘時因為是家中最小女兒,一點苦都沒吃過。
又嬌又嫩。
出嫁前雖然也聽她娘說過夫家日子有些難過,但她相公卻是個有前途的,讓她且忍忍,不要犯嬌,不要同婆婆鬧不愉快,至少面子上要過得去。
所以賀雲珍是有過心理準備的。
然而再怎麼有心裡準備,等到直面現實的時候,照樣還是産生了巨大的心裡落差。
更加上成親才五天,盧景程就離家出門求學去了。
一個初來乍到的新媳婦,還在新婚蜜月裡,相公走了,留下她獨自面對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婆婆。
能有好心情是不可能的。
嘈雜的小街道,周遭住的都是貧門陋戶。盧家窄小的院子,雖是翻新過,但瞧在賀雲珍眼裡也是個舊地方。連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每日吃的飯菜簡陋至極。
賀雲珍沒有一日是過得舒坦的。
婆媳矛盾自古有之。
嬌養大的小姐跟個早年喪夫的寡婦,生活習慣大相徑庭,差了有十萬八千裡,不出矛盾才怪。
好在賀雲珍知道自己是新媳婦,出嫁前又被她娘好生提點過多次,所以即使心中有諸多不滿意,還是忍住了沒鬧得太難看。
賀雲珍這邊處處看不上盧家,嫌棄這個婆母,而陳桂香又何嘗喜歡這個嬌氣的兒媳婦。
走路三步一搖五步一擺,嬌嬌模樣很讓人瞧不慣!
還帶個丫鬟過來,也不知是在給誰沒臉呢,反正陳桂香心裡是留了疙瘩,不太高興。
看看旁人家,哪個不是每天兒媳婦自發自覺起早燒火做飯,洗衣服,拾掇幹家務活。
偏偏她家娶回來這個又嬌又懶,日日要睡到辰時才起,萬事不沾手,都丟給她帶來那個丫鬟。
陳桂香私下嘀咕過不止一次,大小姐難伺候,丫鬟帶過來還不是要家裡養著,又是多一個吃白飯的人。
若不是賀雲珍他爹是個官兒,又是兒子的先生保媒,陳桂香還真看不上這樣的姑娘,肩不能抬手不能扛,什麼事都不會做,娶回來能幹啥。
那日,天氣悶熱的慌,賀雲珍對著家裡的幹餅子實在沒胃口,就吩咐她那小丫鬟去街口買一份綠豆沙湯回來。
買了東西小丫鬟才從側門回來,不巧撞見陳桂香。
陳桂香立刻就虎了臉,劈手就把綠豆冰沙湯奪了過去,對著個小丫鬟罵道:“家裡一早燒好的開水涼擺在那裡,怎麼就如今金貴喝不得?這些個東西浪費錢不說,還要吃壞肚子的,以後不準再買了!”丫鬟委屈得不行,她只是聽小姐的話買東西,怎生得就不行了。
她委屈,賀雲珍比她委屈一千倍一萬倍,這老婆子每日的飯食隨意對付就算了,如今她用自己的錢買口綠豆沙湯吃,竟被如此指桑罵環地數落。
從小到大就被受過這種委屈,賀雲珍當即從屋子裡沖了出來,準備理論一番,可沒想到一口氣沒提上來,兩眼一翻,就暈倒了過去。
再醒來,芯子就換了。
變成了現代社會的姜彤。在這當口還被告知一個不亞于晴天霹靂的訊息。
她懷孕了。
“小姐,小姐醒來了麼?”屋外一道聲音傳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