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國強年歲不高,也就二十四五,處事有分寸,因公信力被村民推舉做的大隊長。等他趕到時,青年場的大壩上只剩下他們二大隊隊的知青了。
這群知青等著被安排住宿。他們閉攏腿,筆直地站成橫排,高矮不一,抿著唇表情嚴肅。
只有最高的那一位稍顯懶散,手還插著褲兜,嘴角噙笑。一行人中也屬他的行李最多,居然提了四個箱子。一看就是城裡孩子。
何國強說了幾句場面話,就準備帶著知青先去田裡瞧瞧新鮮。
五月上旬。
正是南方農田插秧苗的時節,大隊上原本有任務要在五一前將秧苗插完,可由於前段時間收了枇杷樹,插秧的工程暫時擱置,老鄉們都在熱火朝天地賺工分。
新來的知青沒見過南方農田,好奇得張望,他們都來自京區,有幾個還是同一學校。
望著那汗流浹背的漢子們,小個子的知青撞撞他身旁高個兒的肩,“哥,咱老爺子對咱可真下狠手啊。我們哥倆還有機會回城不?”
高個兒沒理這小個子,他正忙著搭訕文工團出來的妹子。妹子被他逗得垂下頭,有一搭沒一搭的附和著。
顧煥興長相出眾,捋著袖子,手臂被層薄薄的肌肉覆蓋住,因提重物,青筋起伏。汗水不停從喉頭滾動滴落,周圍一群人都是紮高領子,唯獨他散開三顆釦子,露出曬得紅彤彤的鎖骨。
他垂下頭,說了句甚麼,妹子紅了臉。
小個子向天翻白眼。這見色忘友,該去站黑板的流氓分子……
顧煥興不是他親哥,是大院裡一起長大的兄弟夥。他家庭好,父親是京區司局級幹部,母親是國營飯店的大師傅,餐廳經理都得哄著來那種。
哥哥從小便是大院子弟的領頭羊,早些年在京郊工地做知青。近些年當了兵,一家人的日子都可以說過得紅紅火火。
他是不用來下鄉的,就算插隊也可以插在離京區不遠的地方,不用來這窮山溝溝。
可顧老爺子就是見不慣顧母這寵上天的寶貝兒子,整天跟一群靠假病紮根城市的“老泡兒”逗悶玩樂,還瞎搞勞什子地下文學社。
於是,顧煥興就下放到收糧溝,磨練心性。
這不軍子也是被顧煥興給害的,軍子爹一聽顧煥興插了隊,一咬牙,硬是把兩人弄在一塊。
大路換到小路,一行人徹底走上田坎。
何國強向知青們介紹,這是他們明天要熟悉的土地,往後幾天,都要在這裡賺工分幹活。
軍子隨意一瞥,就瞥到一抹亮麗的景色。
上午那位穿藍布戴鬥笠的漂亮女娃就彎著腰在他們面前插秧子。軍子趕緊拉拉顧煥興的衣袖,獻寶小聲說:“哥,快看。今上午那大美妞兒。”
顧煥興甩開軍子,“什麼?”
軍子不敢說話,人就在他們眼前,多半是聽到了。現直起腰肢,一竹篾鬥笠下,奶白的面板,嘴唇紅豔豔。
顧煥興瞧了眼,臉盤子都看不清,“就這?也叫美妞?”
魏喜扶著帽簷,冷冷抬眼,驀地,眼尾上揚,沖顧煥興挑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