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門前上千人，聞聲面色一變，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那騎士。人群自覺分開一條道路，讓那人策馬飛馳上前。
大遼與大宋兩國經年戰亂，契丹不時侵犯大宋邊境，這已經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多年前中原內亂，石敬瑭做了契丹的兒皇帝，割讓了幽雲十六州。從此中原都出於契丹鐵蹄的威脅之下。宋太祖畢生最大的心願，就是收複幽雲十六州。
只不過他大業未成，就暴斃駕崩。後來宋太宗趙光義上位，雄心勃勃地禦駕親徵，結果大敗虧輸。從此遼國的實力便隱隱淩駕與大宋之上，到十多年前，風從歸、無我和尚禍亂中原，契丹趁勢起兵進犯。最終因為蘇拙毅然領兵殺入契丹腹地，攪得遼國雞犬不寧，這才避免了中原生靈塗炭。
而那一戰中，遼國唯一一位成年的皇子也死在了蘇拙手中。不久之後，契丹老皇帝一死，國內引發爭奪帝位的爭端。大宋得以享受了幾年太平，休養生息。後來遼國原來的皇後蕭氏誕下老皇帝的遺腹子，蕭氏手段厲害，扶持自己的兒子當了嬰兒皇帝，自己做了太後。經過幾年平複內亂，如今大遼再度強勢起來。
契丹小皇帝漸漸長大，契丹的野心也膨脹起來。近年來，蕭太後調兵遣將，頗有再度進犯中原的態勢。大宋國內早已對此有了認識，因此對於這名騎士的到來，既感覺震驚，又在意料之中。
那風塵僕僕的騎士來到皇帝所在的木樓下，滾下馬鞍，雙手舉著密函，單膝跪地，口中大聲道：“陛下，遼國蕭太後攜遼國皇帝，親率十萬大軍，自幽州出兵，三路並進。同時，遼國南院大王率兵五萬，進犯雁門關，阻我雁門關守軍增援。由於救援不及，蕭後三路大軍已分別進逼至定州、滄州、河間府一帶。鎮北大將軍楊將軍請求朝廷大軍火速增援！”
趙恆臉色陰沉，匆匆閱覽密函。其實密函中的內容，那名送信的騎士已經都說了。所有人都已經聽到了，大家屏息凝神，只等皇帝決斷。
趙恆看了許久，臉上愁眉不展，最後將密函一攤，看向寇準，道：“寇愛卿，你看這件事……”
寇準這些時日正組織人手，要與契丹談判，顯然也沒有想到契丹會突然出兵。他倒不是怕跟契丹一戰，只是自己一方準備還不充分，倉猝掀起戰亂，只會重蹈當年太宗皇帝的覆轍。
寇準沉思不語，一時沒能答話。曹義眼珠一轉，忽然上前道：“陛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遼國如此大膽，咱們當立刻調兵遣將，予以還擊。微臣覺得，今天武道大會開得真是時候啊。武林盟主陳大人文武雙全，由得人心。由他擔任大將軍，定能給契丹狗迎頭痛擊！”
他話音一落，陳奧就忍不住在心裡罵娘。曹義的小算盤，陳奧哪能不知？這哪裡是在出主意，分明是想借刀殺人啊！曹義知道大宋現在還亡不了，把陳奧派出去，不會給自己的利益帶來損害，反而有機會除掉陳奧，出一口惡氣。
趙恆聞言，那眼睛看向陳奧，似乎在詢問他願不願意。陳奧滿心地不願意，卻又不能直接回絕，只好說道：“這個……陛下……此事需要從長計議……”
趙恆猶豫不決，又看向其他幾位重臣。這些人當即進言，有的說應該奮起反擊，阻敵於國門之外。有的則說契丹鐵騎兇猛，一路南下，都是一馬平川，可以直逼汴梁。如果首都被圍，甚至被破，就算亡了國了。因此他們建議皇帝遷都。許多人支援這一觀點，但對於遷往何處，卻發生了分歧。
有的認為應該遷往蜀中，那裡地勢險峻，易守難攻，正是契丹騎兵的弱點所在。有的則認為應該遷往長安，那裡是古都，關中的地勢，也很有優勢。陳奧冷眼旁觀，知道這些人未必就是一心為國。比如那堅決提議遷往蜀中的，自己就是成都人。而那個不停說長安有多好的人，自己全族老小都在長安。這些人分明是在為自己的利益奮鬥呢！
趙恆一聽這些人的話，更加猶豫不決。就在這時候，寇準忽然沉聲道：“大家都別吵了！”
他聲音洪亮，這一吼顯然用上了內力，頓時把群臣都鎮住了。寇準瞟了一眼眾人，目光在陳奧臉上一帶而過。他雖然也想學著曹義，借刀殺人，利用這個機會除掉陳奧。但他畢竟是大宋的宰相，一切都要以大局為重。
只聽他說道：“遼國太後攜皇帝禦駕親徵，陛下也當禦駕親徵，才能壯我軍聲威啊！”
眾人面面相覷，都有些愕然。上一次禦駕親徵，本來應該是宋太宗趙光義的政績工程，結果一敗塗地。大家還心有餘悸，哪裡還敢想禦駕親徵的事？趙恆也面色一變，訝然道：“禦駕……禦駕親徵？寇卿……莫不是開玩笑吧……”
“天子守國門，陛下身為一國之君，自然有責任守土安民，保全大宋社稷。臣豈是開玩笑的人？”寇準一臉嚴肅，自然不是在開玩笑。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尤其是曹義。一直以來，曹義都是在想方設法取得趙恆的寵信，來換取自己的權勢金錢。如果趙恆上了前線，萬一有個閃失，自己可怎麼辦？雖然他知道大宋不會亡，但皇帝卻可以換啊。要是到時候新皇帝不喜歡他搞得那一套，豈不是要糟？於是曹義趕忙勸阻道：“不可不可，陛下九五之尊，豈可妄動？”
寇準瞪了他一眼，顯然是因為這個不太貼心的盟友，在關鍵時刻不支援自己而惱怒。
陳奧震驚之下，腦中靈光一閃，忽地想起高中時候學過的歷史。雖然印象不深刻了，但他依稀記得，宋真宗似乎的確有過禦駕親徵的事情。當時也是在一代名相寇準的堅持下，趙恆禦駕親徵，與契丹達成了盟約。
想到這裡，陳奧又驚又喜，暗想，曹義一個毒販子，怎麼可能好好上過學？他肯定不知道這段歷史，這才害怕趙恆禦駕親徵。
陳奧上前道：“陛下，微臣也覺得陛下應該禦駕親徵！俗話說，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有陛下您帶領，咱們大宋的將士才能奮起反擊，打他丫的！”
趙恆臉上的表情，顯然是不願意禦駕親徵的。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從小沒有經歷過戰爭，對於戰爭有一種天然的恐懼。他聽陳奧居然也這麼說，心裡頗有些不悅，卻又不能表達出來。
寇準深深地看了陳奧一眼，顯然沒想到，這個“奸臣”居然在這時候支援自己。寇準也沒有多想，因為眾臣已經開始向他發動了攻勢。皇帝禦駕親徵，許多臣子必然也要跟著出征。這些人可不願意上前線，冒生命危險。
寇準慷慨激昂，一一駁斥，據理力爭。陳奧在一旁看著，忍不住為寇準喝彩。到今天，他才算看出來，為什麼寇準會成為一代名相。這份氣度，這份忠心，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最終，在寇準有理有節的堅持下，群臣都啞口無言。趙恆面色難看，既不願意出征，也不知如何勸服寇準。
這時候，那些武林群雄也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這些人中，大部分還是有血性的，頓時高呼起來：“禦駕親徵——禦駕親徵——”
陳奧見狀，又勸道：“陛下您看，民心所向啊！”
趙恆哼了一聲，顯然也知道躲不過了，終於擺了擺手，沉聲說道：“好！既然眾卿都覺得朕應該親徵，那麼朕就自任三軍兵馬大元帥，即日點齊十萬禁軍，奔赴檀州！”
眾人一陣歡呼。趙恆伸手一按，又說道：“令，寇準隨駕出征。樞密使坐鎮京中，排程一切軍需糧秣以及後續增援。歸義侯陳奧任先鋒，先行率軍三萬，火速馳援檀州！”
陳奧愕然，好半天回不過神來。曹義忍不住暗暗發笑，想不到陳奧還是沒能逃過這一劫。
忽然，寇準又道：“陛下，陳奧初次領兵，須派一監軍同行。臣建議由喜樂侯曹義任先鋒監軍，與陳奧同行！”
第四卷 兵臨城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