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縣衙差役,端著白瓷盤,如小兒端著菜盤子一般,招搖過市。只是這些菜盤子裡放著的卻是血肉模糊的心肝脾肺腎,看得過往百姓紛紛捂住口鼻,緊急避讓。
這效果,比鳴鑼開道還管用。
陳奧實在羞於與這些人為伍,便故意落後了一些,遠遠地跟著。他已經決定,一定不讓別人知道,自己認識這些人!
陳奧來的時候坐著梁行之的馬車,回來就只有靠兩條火腿了。而他腳程明顯比不上那些差役,走了幾裡路,便要停下來歇歇。因此他離那幫手下越來越遠,漸漸就看不見了。
這時候日頭高升,氣溫升得很快,街上沒有幾個人。陳奧邊走邊想著這件案子,猛然聽得馬蹄聲得得,嚇了一驚。就聽前面有人喊道:“快讓開!快讓開!”
陳奧猝不及防,抬頭一看,就見一匹棗紅馬飛奔而來。
這裡剛進城,街道上沒有幾個行人。這馬橫沖直撞,正奔著陳奧而來。馬上那人竭力控制著韁繩,那馬被拉得一忽兒向左,一忽兒向右。
陳奧見馬來勢不定,左閃右躲,始終躲不開這馬沖來的方向。眼看著越來越近,陳奧一咬牙,如同守門員一般,往街邊一撲,總算躲過了這場“馬禍”。
他撲在青石地面上,痛得齜牙咧嘴,感覺到手肘應該是破皮了。他小心地爬起來,頓時滿腔的怒火,回頭吼道:“是誰啊!這是想殺人嗎?!”
棗紅馬又向前沖了幾十步,終於嘶鳴一聲,停了下來。馬上人聽了吼聲,忙翻身下馬,牽著韁繩跑了過來,不住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要不要去看郎中?”
聲音清脆稚嫩,如出谷黃鶯,甚是好聽。陳奧正檢查著胳膊肘的傷勢,抬頭一瞧,只見面前站了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兒。
這女孩兒穿了一聲鵝黃衫子,紮著袖口褲腿,顯得很是活潑。她一頭青絲,在兩邊紮了兩根馬尾辮,甩來甩去。一張瓜子臉,還有些稚嫩。兩條細長柳葉眉微微蹙起,一雙大眼睛滿是驚嚇和著急。小小的鼻翼微皺,鮮紅的嘴唇微張,露出潔白的牙齒。
陳奧見是個可愛的女孩兒,心裡的火氣也不好對著她發作出來,便沒有吭聲。
那女孩兒看見陳奧胳膊肘破皮出血,卻嚷了起來:“哎呀!叫你讓開讓開,你就是不聽,還左搖右晃。你非得撞上來啊?你看,這下出血了吧!”
陳奧就算性子再好,這時候也忍不住要發火了。這誰家的小孩兒,撞了人還有理了?我沒有躺在地上訛你,已經算不錯了,居然還在這兒嚷嚷!
他雙眼一瞪,怒道:“有你這麼開……騎馬的嘛?你沒長眼睛啊?”
那女孩兒本來因為撞了人,有些歉意。陡然聽見陳奧開罵,登時大眼圓瞪,氣道:“你……你敢罵我?你可知道我是誰?你不要命了!你才沒有長眼睛!這條路這麼寬,你非要走路中間,不撞你撞誰?撞死活該!”
陳奧氣極反笑,若不是這女子聲音清脆好聽,如畫眉鳥兒鳴叫,他還真不願意在這裡扯淡。現在自己手頭的事情一大堆,實在不該浪費時間。
可是現在這個小姑娘差點撞了人,卻不知悔改,還出言不遜,就著實不能原諒了。在自己治下,如何能有這種刁蠻的人呢?這女孩子小小年紀就如此刁蠻,長大了還得了?看她模樣,像是個有錢人家的。一定是從小缺少管教。
哼!在我陳奧管理的地方,不能這樣下去!教育要從娃娃抓起。要是梁城每個女子都成了她這樣的野蠻女友,那還讓不讓廣大男同胞活了?
陳奧腦子裡一通胡思亂想,頓時拿定主意,冷笑道:“好啊!撞了人還有理了?哼,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