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南城靠近應天門的所在,是果子市。這一帶的市井百姓,多以為果子行剝蓮子祛果核為生。蓮子巷,顧名思義就是行的採蓮錘蓮的營生。
原本說來,此處是個窮街僻巷,貴人極少踏足此地。可稀奇的是,最近常有些官僚仕宦輕身下顧。
一來二去,便有人好奇心起,私下打聽其中緣故。
知道些底細的,說起此事,無不擠眉弄眼地彼此怪笑,作出許多醜態。
這日,孫也亭坐著馬車一徑往南城去。行到果子市,見此處牛馬車轆轆而過,提籃荷擔者往來不息。不由得心中納罕,這般嘈雜汙濁之地,梁總管怎會屈尊下降。
他暗自思忖了一回,下了馬車,帶著兩個隨從,在街上慢慢踱將起來。
因為臨著伊水,果子行的鋪面與別處不同。鋪子沿河臨街兩邊開店門。各處的瓜果用船搖來,從沿河的店門就可搬運進來,瞧著十分便當。
孫也亭看了一回熱鬧,又掛心正事,遂令隨從問明瞭蓮子巷所在,便沿著伊水河畔一路尋了過去。
蓮子巷僅十幾戶小人家住著,原是極清靜的。只近日忽然多了不少浮浪子弟在此出沒,這裡的居戶見了面生的男子,便一個個橫眉冷眼的,面色頗為不善。
孫也亭怎麼說也是洛京城中,數得上的世家公子。何時受過這等難堪。心下便有些羞惱。
他見這些巷內人家,大多門戶洞開,有心想要尋人,奈何又不知該進哪扇門。正在躊躇不定,忽然從一個門首走出一位頂冠束帶的公子哥。
那人與孫也亭打了個照面,彷彿見了鬼,你你你了半日方道“你為何在此?”
孫也亭奇道“三內兄為何也在此?”
原來這人不是別個,正是他妻子的庶兄,排行第三的馮啟徵。
馮啟徵看著他忽然壞笑道“難道我那如花似玉的小妹,竟解不得妹夫的渴,要巴巴地跑到這兒來解饞。”
說著又攬住他低聲竊笑道“為兄教你個乖。裡面那兩個小郎膽子小性子烈。你進去以後,千萬莫要猴急,須得拿出十二分的尊重,他們才肯與你說話。倘若你不識趣,露出半點戲狎之意,那兩個小郎可是會翻臉的哦!”
“內兄渾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是來找什麼小郎的?”孫也亭氣急敗壞。想他也是讀聖賢書的,何曾做過這等齷齪事。這個內兄,不過是從姨娘肚子裡爬出來的賤種,向來不肯學好。今日被他引為同類,豈非折辱。
那馮啟徵見他不認,冷笑道“咱們都是男人,誰不知道誰呢?這蓮子巷不過一個下九流地界,你一個大家公子哪裡去不得,偏摸到這裡來?”
孫也亭正色道“我是來找人的!”
馮啟徵聽了這話,嘿嘿怪笑道“找人?找誰?這裡除了剝蓮子的苦力,旁的雜戶一個也沒有。”
“年輕女子呢?也沒有嗎?”孫也亭驚疑不定,想起方才受到的冷眼,心裡漸漸信了。
“有是有,不過都粗蠢不堪。難道你竟喜歡那樣的?”馮啟徵摸著下巴鄙夷道。
孫也亭不禁目瞪口呆,來之前他早就料想到,梁總管盤桓此處,定會為了逐色追歡。可他卻是萬萬沒想到,梁總管竟是為了兩個小郎而來。
此事說來也不光彩。若是他故意在此“偶遇”梁總管,豈不是要弄得兩下里難看。
不成不成,此地不宜久留。還是速速回返為妙。
這般一思量,孫也亭連忙招呼兩個隨從打道回府。
馮啟徵見他這般倉皇而逃的模樣,以為他是聽了哪個渾小子的戲言,跑來此處獵豔的。不由拍著大腿哈哈大笑。“我說孫二,你這回是屎糊了耳朵,聽岔了吧!哈哈哈哈……”
卻說吳岫雲睡了一夜,第二日醒來,就覺得腦子清明瞭許多。
她暗自感嘆了一回。自己真的很可能是小腦不太發達。
上一世是從樓梯上摔下來,磕了腦袋一命嗚呼。這一世,先是前身從院牆上摔下來,頭先著地,結果魂飛天外,然後被自己接手了。這才剛過了一個月的時間,又讓自己摔了。傷的還是腦袋。
看來以後真得注意著些。不過說起來,姓李的那傢伙,和她也算得上難兄難弟了。人家從馬上摔下來磕了腦袋,也在床上躺了足足十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