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隔一時,桂圓拽著沈郎中飛奔而至。
沈郎中診了脈,不過說了些“奶奶身體康健,並無大礙。只略有些肝火鬱遏,脾腎不足。便開些清肝和胃,降氣安胎的藥就是了。”
他說得這般輕描淡寫,也是因為他有底氣。滿京城誰不知他沈壽,是有名的女科郎中。見過的病症千奇百怪。像這樣簡單的孕吐,他還不是手到擒來。
周氏聽了卻是不悅,當即橫眉冷眼地斥道:“我兒媳孕相這般不好,連日裡不思飲食,方才還暈倒了一回。怎的到你嘴裡卻成了小事。莫不是你手面不到家,只拿話搪塞我。我家兒媳孫兒若是有個什麼閃失,我連你招牌都砸了。”
沈郎中嚇得一腦門汗,忙小心翼翼地解釋道:“老夫人莫急。少奶奶這一回雖然瞧著兇險,實則並無多大妨礙。少奶奶底子好,只要平日裡莫憂思操勞,再一個飲心些。如此,便可保無虞。”
正說著,鄧丹若“哇”的一聲又吐了一地。
周氏大駭:“怎的又吐了。這怎生是好。都愣著做什麼,趕緊倒杯水來。”
櫻桃慌忙遞來一盅溫水。鄧丹若咳了一會兒,就她手上抿了一口。“這雞子聞著腥氣,兒媳略用了些,便只覺胃裡像揣了只活魚,翻騰得緊。”
周氏瞧著她眼角泛著水光,說話上氣不接下氣,哪裡還有往日的神采。不由心疼道:“我兒受苦了。”
望著一旁戰戰兢兢,滿頭大汗的沈郎中,周氏沉聲說道:“你也看見了,我兒媳她吃什麼吐什麼。這樣下去豈不把身體都弄垮了。”
沈郎中躬著背,躊躇片刻道:“老夫人說的是。不才倒有兩個食方,或許有用。一個是生薑烏梅飲,主生津止吐。另一個是淮山蓮子粥,能健脾養胃。兩者相輔,或能有些成效。”
“如此,那你便寫來吧!”周氏點點頭。這兩個食方聽著倒是爽口補身,豈不比那些苦滋滋的湯藥來的實在。
沈郎中腳步不停,跟著小丫鬟去領診費。他一面走,一面拿著帕子擦汗。心裡暗道:“怪道別人都說,這位尚書夫人是有名的‘九子魔母’,最是護短。今日一見,才知實情比傳言更甚。老天一定要保佑少奶奶肚裡的玉娃娃能平安降世。否則,他得回老家刨地了。”
二奶奶既然不能再料理中饋,大奶奶謝韞便順理成章,接管了內務。
因二小姐李錦月翻過年就要出閣,老夫人便讓她從旁協理。雖說二小姐嫁過去不是做長媳宗婦,無需管理一家中饋。但總要學學怎麼理事。將來到了婆家,也能打理好自己一房事務,及手上的嫁妝產業。
大姐兒李玉蓮過幾年也將及笄,便叫她也跟在後頭學著些。
理家一事,向來是內宅婦人出頭顯能、掌權奪利,最重要的途徑。這一次因二奶奶要安胎休養,管理中饋的大權旁落。連小一輩的大姐兒都能佔得一席,卻唯有吳岫雲這位三房正經的奶奶,老夫人卻隻字未提。
杏兒向來是無事忙,鎮日不見人影。這廂裡看了一回熱鬧,便忙忙地回來報信。
“小姐,今天的事您都聽說了嗎?奴婢剛從二門那裡過來,她們說……”
“說什麼?”吳岫雲眼皮都沒抬,猶自不慌不忙地寫寫畫畫。
“她們說,二奶奶又懷孕了……”
吳岫雲筆頭未停,冷哼了一聲:“這與我何干。”又不是她的種。
“老夫人怕二奶奶太勞累。把管家一事,交給大奶奶了。”杏兒仔細瞧著小姐的神色,試圖從她臉上尋到一絲不滿。
“那又如何?大奶奶是長媳,由她接手府中事務,不是理所應當嗎?”吳岫雲往紙上輕輕吹了吹氣,滿意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