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還遠不止於此。
到了九月底,聽說縣裡去人查了,果然是不達標,然後也不知怎麼回事,以前死過人的家屬,不知道怎麼又“突發奇想”告到縣裡去了,本來已經威逼利誘封住的口,又把那些事兒給供出來。
就連李曼青這個不出門的孕婦都聽說了,看來是鬧得滿城風雨。
這年頭都是下頭不告,上頭不管,只要告上去了,那縣裡就得派人來查,這一查不得了,居然查出東升偷.稅漏.稅來。
這可不是小事。
一座私礦,尤其是號稱大漁鄉乃至整個宣城縣第一大的私礦,一年光煤炭上的流水得走多少?曼青不敢想,也沒想過這問題。
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我家寶藏租給你開採,你還給我耍馬虎眼?因數額巨大,縣裡不敢處理,往上報到省裡,省裡專門成立了工作小組,必須查,往死裡查!
不止東升被查了個底朝天,全縣所有的私礦都要查。但這種事歷來都是誰屁股底下有屎誰遭殃,其他煤礦或多或少都有點水分,但本地人膽子小,都罰了款就沒事了。
只有東升是“藝高人膽大”,差的過分了,聽說公.安局的直接上礦抓人了。
而這麼多礦裡,只有雲喜一家“倖免於難”,不知道是本來就幹淨,還是提前有準備,把屁股擦幹淨了……反正據說到了年尾,雲喜煤礦還評上個最佳什麼單位來著。
縣裡鬧得滿城風雨,唐豐年也沒回來,唐家人只知道雲喜煤礦沒事,那就他也沒事了。
其實就是雲喜不幹淨,也跟下頭挖煤工人沒幹系。此時的唐豐年,正在季雲喜辦公室。
成了這麼大的事,小劉終於不再看他不順眼了,“這次幹得漂亮,直接讓那王八羔子翻不了身!”
唐豐年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一開始他也有點怕,害怕會誣陷、冤枉了好人。可等他真的去了東升煤礦,才發現保安說的一點不誇張,甚至還只說到了皮毛。
它最大的問題在於不拿人命當回事。他也算死過一回的人了,見了他們那比雲喜還寬大幾個倍的井底,隨時無人應答的升降機都頭皮發麻。
他過去還打聽到,“悄悄”死了那幾人真是死得冤,下面拉繩子,上面沒人……就因為沒到點兒,看管的人也不在意。據說那幾人的家屬還被威脅,老農民連字都不識,被強拽著按了手印。
到頭來上面到底寫了啥,誰都不知道。
所以,讓他搜羅證據,暗中協助舉報人,他都問心無愧,反而有種“替天行道”的正義感。
當然,最後那幾家人去鬧,也是他找上門出的主意……沒想到順水推舟又助了季老闆一力。季雲喜趁機拿過東升的礦,把它的工人從上到下幾百人全接收了,成為名副其實的宣城第一私礦。
而停工這三個月的損失,遠遠及不上他從這次兼併獲得的利益,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連個零頭都比不上。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行啊唐豐年,以前沒看出來,你還是蔫壞蔫壞的!”
他笑笑,不過他們都看不出來他在笑。
“對了,老闆,那咱們揪出來的內鬼怎麼處置?”
季雲喜冷笑一聲,怎麼處置?他高薪聘請的大學生吃裡扒外,把他正鼓搗焦化廠的事一股腦全漏給東升那邊了。這次停工這麼久,其實唐豐年三人的事只是一個誘因,他明明已經解決好了,最主要還是東升也眼饞他這點子,想法子打壓他捅他刀子,所以才被耽擱這麼久。
“咱們做生意的也要講法,不是有個什麼侵犯還是洩露商業機密罪?得讓他付出代價。”
小劉答應著去了。
一時,屋裡就只剩唐豐年和季雲喜。
“以後有什麼打算?”
唐豐年正色道:“等孩子出生就下深市。”
“嗯。有想過回來嗎?”
唐豐年知道他還是想讓自己再回雲喜煤礦,但他見識了東升的事後,知道這世上賺錢的法子千萬種,他不會再選這種最危險的了。
因為他有父母,有妻子,還有了孩子。
終於,他不再欠誰的了,從今天起,他可以抬頭挺胸,做回唐豐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