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曼青人呢?”唐豐年頭發還沒幹,偶爾會滴個小水珠。
“傻兒子,頭發也不擦,小心老了得風濕。”老太太笑得眉目舒展。
“媽, 曼青呢?”他依然固執著。
似是想起什麼來, 又問:“難道是回連安去了?那麼大個肚子, 你們怎麼放心讓她一個人回去……”明顯的不贊成。
羅翠珍笑著罵道:“那是她親媽, 還怕她孃家吃了她不成?”當時讓你不好好跟人家講電話, 現在活該了吧?
“啊?怎麼這麼不湊巧, 連安鄉真夠遠的!”現在深更半夜的, 去到連安李家村都天亮了。
見兒子懊惱,羅翠珍這才笑著道:“逗你的,你們礦上老闆不是賠了咱們一所農家院嘛,就在縣城邊上, 你媳婦去養胎正好……”
話沒說完,唐豐年就問:“就她一個人敢住嗎?媽你怎麼不去陪陪她?”其實是一聽季老闆“賠的”就心內黯然, 深覺自己和林友貴楊寶柱一樣,假死佔了人家便宜。
當然, 現在的他還不知道, 事情遠比他以為的複雜多了,也嚴重多了。
老太太更樂了,她這兒子平時挺沉穩一人, 怎麼這回回來後就像變了個人, 尤其是這股緊張他媳婦的勁頭, 突然開竅了。
“有豐梅和你大姐家芳菲陪著她呢,不怕。我三不逢時也會去一趟。”
唐豐年這才放心,可是想見她的心卻更迫切了:“爸,家裡有沒手電筒?”
“不行,深更半夜的出什麼門,明天見也一樣。”兩老直接堵了他的話。
“但白天我不能出去,萬一被礦上的人看見……”
老人臉上的喜色瞬間就沒了,唐德旺嘆了口氣:“唉,東躲西藏終究不是個辦法,錢咱們還是盡早退回去吧。”
唐豐年點頭,當務之急不是退錢這麼簡單,他要先知道礦上的情況才行,而要打聽雲喜煤礦的事,去縣城就勢在必行——“行,那我先睡一會兒。”
這一覺,唐家三人都睡得極不安穩。
兩個人的新房還是以前的樣子,鋪蓋都還在,粉紅印了牡丹花的床單,仿絲綢的被面套米白色的底兒……是兩年前結婚時置辦的。
櫃子裡整整齊齊的疊放著他的幾件衣服,還有過年回家時穿的那雙塑膠底布鞋也還在。組合櫃帶了個梳妝臺,抽屜裡也基本收空了……看樣子他的小妻子是要在縣裡長住了。
唐豐年枕著她洗得幹幹淨淨的鋪蓋,本應該安心極的,但一想到礦上的事還沒著落,自己成了黑戶……只打了個把小時的盹就翻身起了。
趁著才淩晨四點,走快些到鄉裡天還沒亮,再搭車去縣裡也沒人看得見。老太太見他猴急猴急的,怕他找不著蓮花村的房子,也跟他一路出門。
李曼青以前經常上夜班,生物鐘完全被打亂了,剛重生回來那幾天都睡不大好,但自從懷孕後,睡眠突然就好了。有時候可以從晚上十點睡到第二天中午十點,整整十二個小時。
今天也不例外,芳菲和豐梅都早早起了看書鍛煉身體,曼青一個人在寬敞的大床上睡得香甜。
老太太和唐豐年像地下特工一樣,大氣不敢喘的來到蓮花村。一路上遇到幾個新鄰居,見她身後陌生男子,都問是哪個。
“孃家侄子,跟我來買點兒東西。”
這樣的“孃家侄子”讓來開門的芳菲也嚇了一跳,“舅舅”的驚呼一聲,趕緊反應過來把大門從內閂好了,小聲問:“外婆,我沒看錯吧,這怎麼是舅舅?”怎麼大清早的見鬼了?
老太太笑著點點頭:“說來話長,咱們待會兒再說。你舅媽和豐梅呢?”
劉芳菲指指後面的屋子,紅了眼拽著唐豐年的袖子搖晃:“舅舅,舅舅你怎麼……你還好嗎?”
唐豐年一米八幾的大個子,一伸手就能輕易揉到她腦袋,但想到她也十□□的大姑娘了,又半道轉了方向,摸著後腦勺笑道:“這不好好的嗎?哎呀小丫頭別哭了,你媽知道我把你惹哭了,又要被她追著打了!”
芳菲小時候總愛跟這個英俊高大的舅舅玩,但唐豐年不喜歡她這樣愛哭的小丫頭,就會故意嚇唬她,一嚇就哭。她一哭,唐豐蓮就要追著弟弟打。
想到小時候的事,小姑娘“噗嗤”一笑,真是淚中帶笑。
本來以為已經死了的舅舅,突然又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書本裡的馬克思恩格斯解釋不了啊!
“小姨媽快來!”
豐梅從廚房裡出來,一面擦手一面說“你又發現什麼好玩的了,晚上的電影我不去啊,別來磨我了……”一抬頭見到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使勁揉了揉眼睛,那淚水卻不聽使喚的“簌簌”滾落。
“豐梅別哭,真是你哥回來了。”老太太抱住她。
唐豐梅又仰著頭看“那人”,見他古銅色的國字臉,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和高挺的鼻樑,都是唐家幾姊妹的典型長相,尤其左邊嘴角青黑色的胡茬裡隱隱有顆痣……才比針尖大那麼一點點。
這真是哥哥!
“哥,你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