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左紅軍聽著孩子的話,差點沒落了淚,只是做父親的尊嚴要他不允許自己在女兒面前哭出來,他是個失敗的人、失敗的父親,可明明他給這個家、給女兒造成那麼多打擊,女兒卻還沒放棄他,他越發地覺得自己可恥,就連妻子和女兒都沒有徹底放棄他的時候,他竟然已經想要放棄自己的生命,甚至沒有認真想過自己離開後會給孩子和妻子留下多嚴重的打擊。
單靜秋將左紅軍的手和女兒的手拉了過來,三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不管怎麼樣,起碼現在我們一家人都在一起,我們也一起努力看看,我們都不要放棄,好嗎?”
左紅軍只是重重地點著頭,再難,為了這個家,他也絕不能倒下,做錯了事情就要改,他已經錯了,不能一錯再錯,他看著女兒和妻子,神色專注,只是這回,在苦他也知道起碼在這一刻,他的身後有來自妻子和女兒的支援,他不能倒下。
……
左妙妙亦步亦趨地跟在了媽媽的身後,陪著媽媽一起收拾著碗筷,幫著洗碗,從以前開始妙妙在家裡便承擔一些家務活,動作挺麻利的她從來也不偷懶,她看著爸爸正在客廳裡對著本子寫寫畫畫著什麼,從背後給了媽媽一個擁抱,手緊緊地攬住媽媽的腰,臉靠在媽媽的背上。
“媽媽,還好你回來了,我再也不怕了,我會努力的,我會越來越努力,我很能賺錢的,真的!謝謝你肯回來,我真的好開心。”她的臉貼著媽媽的背,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感,好像那個漂泊沒有依靠似乎隨時要破碎的“家”重新又被縫合在了一起,看起來上頭有許多修補痕跡,可卻補得很好,堅不可摧的樣子。
單靜秋手上的動作沒停,還在收拾著剛剛做了一頓飯弄髒的廚房,沖著後頭的女兒聲音溫柔:“我會陪著你,陪著你爸爸,只要咱們三個人都在,這個家就不會散,所以妙妙,別害怕,我們一起努力,不管最後結果如何,起碼我們努力過了。”
“好。”她笑著應了一聲,聲音裡是從來未曾有過的釋然和堅定。
後頭的左紅軍能聽到廚房裡的動靜,畢竟家裡除了單靜秋收拾東西的動靜也沒有其他了,聽著廚房裡的聲音,他也忍不住笑了,心裡感覺是一陣又一陣的暖意,要他無所畏懼。
他從屋子裡頭拿了一張白紙,此時正在從本子上一條一條的整理著債務,很是認真,像是從前,明明一看到這本子就該沉重的心,這回也稍微沒那麼壓抑,他知道他的這艘船上乘客可不僅僅是他,還有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哪怕風大浪大,他也不會、也不能被吹倒,無論如何。
左紅軍整理得挺快,畢竟大部分他都爛熟於心,正因為沒有亂花,事實上債務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誇張,後頭和親朋欠下的債務大多是為了還貸款的利息,由於拖了大半年,這利息不在少數,便生生多了一堆債,可從前的財産畢竟也沒有不翼而飛,只是現在市場不太景氣,不好賣也賣不出價,但是就這麼東抵扣、西抵扣,起碼算下來能把那幾條大頭的先還上,剩下的那些零零散散的,就像是妻子說的,只要他們跟拼,十年、二十年,日子那麼長,總是能還上的。
“就是這些,對嗎?”單靜秋已經哄著女兒進了屋,拿起自家丈夫整理的紙條認真看著,當然上頭的數目依舊驚人,可如果按照左紅軍的想法,稍微折些價,把能變賣的資産盡數變賣,那也多少能解決一些,剩下的,起碼還是在“能解決”的範圍之內,不至於讓人看了兩眼一抹黑,徹底說不出話。
左紅軍點了點頭:“這些是全部了,只是每個月沒能還上,肯定是還有利息的,這個我就沒往上頭寫了,哪怕再快,像是過戶這些手續都得花不少時間……”想到這,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哪知道當年一步錯,步步錯,想要開拓事業的心,最後倒是將這麼多年的事業全都送了去。
單靜秋拍了拍左紅軍的肩,試圖給他一些力量:“不管如何,我們也要一條一條去解決,事情總不是我們坐著不動就能好的,對不對?”在對方跟著點了點頭後她的手又往其中的一些指了指,“不過我想,這些我們是不是要先去給一個說法?”
左紅軍沒二話,也跟著點了點頭,只是詢問地問著:“靜秋,明天你同我一起去嗎?還是你在家裡陪陪妙妙?”
“當然,我會和你一起。”單靜秋笑著便說,能感受到手下肩膀驀然放鬆的樣子,左紅軍又埋頭在算折騰起了那些數額的計算,單靜秋只是道了聲晚安進了進了的房間,畢竟從明天開始,幾乎每一天都是要備足精力,迎接硬戰。
……
第二天天還矇矇亮,單靜秋已經起床做起了早餐,然後挨個進房叫醒了左紅軍和女兒,讓他們趕快出來吃飯,兩人揉著眼睛便乖乖地跟著她出來。
左妙妙埋頭喝著粥,前頭的是一個媽媽之前做了的鹹鴨蛋,這份隔了一夜絲毫沒有褪去的溫情讓她忍不住地想笑,雖然她也不知道這份快樂能維系多久,但起碼此刻,她的心中分外的暖。
“吃完飯,我和你爸爸會去你伯伯、叔叔、姑姑幾個的家裡……”單靜秋吃得挺快,已經落了筷,她輕聲地沖著女兒便說,而左妙妙聽到媽媽的話有些遲疑,似乎想說些什麼想了老半天,還是選擇了沉默,沒作聲,只是在心裡嘆了口氣。
單靜秋看出了女兒的擔心,輕輕地拍了拍妙妙:“爸爸媽媽會努力的,事情總是要一條一條的去解決,對吧?你要給我們一點兒信心,雖然年紀大了,但是爸媽多多少少還能幫上點什麼的。”她笑得溫柔。
左妙妙抬眼便能看到父親那堅定的眼神,絲毫沒有前幾日看到的彷徨和沮喪,她也跟著笑,不知道怎麼地,她突然生起了幾分莫名其妙的信心,她自己都覺得挺好笑,事情都到了這地步,她到底是哪裡來的自信,可那份想法也是確實存在的,在心裡頭砰砰跳動著,分外鮮明。
“我也會努力的!”她笑著沖著父母便說,也許她的力量沒有這麼大,但多多少少,沒準她也能幫上點忙。
“是我們一起努力。”單靜秋邊收著自己的碗筷邊笑著說道,動作麻利的她轉過身去,身後的女兒和左紅軍都笑得放鬆,似乎暫時忘卻了那些陰霾。
……
明生大學教職工宿舍樓裡,一大早便有人吵起了架。
張木生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看著妻子的眼神憤憤,如果不是多年來的習慣控制著他,沒準他甚至能和妻子動手。
左紅梅低著頭,不斷扒著飯往嘴裡就送,沒敢應聲,確實理虧的她很是難堪。
“你自己說說,這十五萬一下打水漂,要怎麼辦?”張木生被自己的妻子氣得頭昏腦漲,雖然這借錢的事情他也同意,可當初他哪裡知道家財頗厚的小舅子竟然會一朝破産,都被人追債上門了,更別說還他們的錢了。
“我能怎麼辦呢?他也是生意失敗,當初這借錢的事情也不是就我同意的,你也同意,現在他沒錢了,我能怎麼辦?你就把我逼死算了!”被丈夫罵了又罵,她恨恨地一甩筷子,終於是發了火,這事情她也不想見到,既然都發生了,丈夫全都往她頭上潑,死命說她,她氣不過。
張木生坐在椅子上氣得直喘氣,好半天才追問:“咱們有寫借條嗎?最近還聯系得上他們家裡人嗎?”
“沒……”說到這左紅梅也有些心虛,低下了頭,可又理直氣壯了起來:“那時候錢是找你借的,明明是你做主的,你怎麼不問問自己有寫借條嗎?他們早就換號碼換地址了,前段時間倒是妙妙有聯系過我,說想來家裡看看我們,那時候不是氣不過嗎?我還和你說過呢,最後不是直接沒讓她上門,直接要她走了!”
張木生也沒話說,畢竟這一切也是他那時沒多想,只是這白白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