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秋,我現在到縣城這邊來了,我想見東東一面,好好和他說點話,不知道你們現在在哪,能讓我和他見見嗎?”只是從簡訊都能看出這人似乎有些小心。
單靜秋想了好一會,還是決定先把兒子丟在屋子裡,去會會向念祖,也順便說說他們倆之間的事情,確認下對方現在要和向東談的話題會不會傷害到這孩子的心。
於是她便同正在洗澡的向東喊了一聲:“東東,媽媽先出去買點東西,順便逛逛街,你等等洗好了出來就先好好睡一覺,休息一下。”一邊這麼說著,她一邊走出了房間,邊走邊給向念祖打起了電話。
向念祖一接電話就有些激動,抓著話筒就沖著那頭喊了起來,絲毫不管這是在大街上,會多麼引人矚目:“東東嗎?我是爸爸呀!”
“不是,是我。”單靜秋頓了頓,又往下說,“老向,東東在房間裡洗澡,讓他先休息下,我們見一面說說話吧,我現在在平和街道這,你過來吧。”
他沉默了一會,應了聲是,其實他心裡也猜到了妻子要和自己說些什麼。
僅僅是分開了幾天,這對再次走到一起的兩夫妻,彼此之間距離卻有些遙遠,中間似乎有條涇渭分明的分界線橫亙在其中,讓他們不自覺地隔開,可其實這中間分明毫無任何東西。
向念祖先開了口,雖然現實只是過了這麼一夜,可在夢境裡頭,他過了有個一百年了,就算是朽木也能想個明白:“靜秋,你還是想離婚是嗎?”
事實上,他也明白自己這麼多年來的自大、不留情面給身邊的人造成了多大的傷害,況且他們這代的夫妻之間其實更多的是“合適”之下組成的家庭,這些年來他生意發展得很快,更是越來越不自覺地看不起那個天天在家裡忙活著的靜秋,兩個人沒什麼共同語言、再加上他應酬多,不僅不怎麼說話,連見面也是十天半個月才能輪上一次,甚至還比不上公司裡秘書處的人交流得多。
“是。”單靜秋面向著向念祖,神色冷靜,“事實上我們之間也沒有太多的感情,其實非要分開也沒有這個必要,但是以後的日子,我可能想先更多的陪伴一下東東,等東東長大了,我就自己去旅遊、玩耍一番,過一過自己的日子,畢竟也已經做了二十年的家庭主婦了,從來也沒有往外看看。”
向念祖沒臉、也不想攔,當他終於想明白之後,但凡他想起自己以前對妻子的看不起、冷嘲熱諷的樣子,就越覺得有些難堪。
他低著頭,情真意切地說著:“其實這些年來家裡有我的一份、也有你的一份,我從來沒有考慮過你的辛苦,我想咱們家的財産,也要各分一半。”
其實如果不是進入夢境,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家的家務有如此之多,可他從前只是天天回家就抱怨著妻子,說她在家也就是做做家務,有時候等他回家居然還有牢騷,不可理喻,可當他自己做了以後,才發現曾經妻子所承擔的一家事務究竟有多少。
“不用,如果你非要就把想給我的記在東東的身上吧。”單靜秋沒想要錢,事實上原身對向念祖是有著怨的,雖說她也怪自己當初同樣支援把兒子向東送去西山學院,可她更恨向念祖,恨到原來世界裡向東死後,她徹底地和向念祖切割開來。
更別說現在向東已經決心要去打比賽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算是向念祖知道錯了,非要把兩人湊在一起也只會適得其反,不如讓他們保持適當的距離。
“那我們等過後,有時間再去辦手續。”向念祖主動地說到了這,如果這樣妻子和兒子都會幸福,那他也是願意的。
說完了這些,兩人同時露出瞭解脫的笑,倒不是他們都彼此心有他屬,非要離婚不成,只是兩人這麼勉強著維系婚姻,反倒一天天地成了怨偶。
向念祖發自內心地,對妻子兒子充滿了愧疚,但凡能做些補償,他都願意。
單靜秋帶著向念祖往酒店那頭走,今天的最後一件事便是要他們父子見一面,當然,前提是先看看向東願不願意。
她小心翼翼地刷開了門,聽到裡面吹頭的聲音,便知道兒子還沒有開始休息,她示意著向念祖先在外頭等一等,便往裡面走了進去。
“東東。”她喊著兒子的名字。
向東回過頭來,頭發上還有些水汽,碎發服帖的貼在腦袋上,看起來很是乖巧:“媽,你買東西回來了?”可這麼一回頭,他卻發現媽媽手上兩手空空,有些疑惑。
單靜秋沉吟了好一會,終於還是對兒子開了口:“東東……你想見你爸爸嗎?他來了……”
聽到這話,向東瞳孔一瞬間放大,下意識有些莫名地揪心湧上了心頭,他只要在想到父親的那一刻,心裡便不自覺地生起些委屈與難受。
可才一會,這些難過全都變成了漫無止境的思念和掙紮。
從小到大,對於向東來說,最不認可他的正是父親,而他最渴望得到的認可,也正是父親沒能給他的。
爸爸把他送進西山學院,他恨嗎?向東想多少是有些的,可竟然這些恨意,還沒發完全抹殺去對父親的那份憧憬,按照網路上的說法,或許他就是一個“包子”吧,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沒辦法這麼輕易地把感情切割開來。
他低著頭,發梢的水珠順著臉流到了脖頸之下,他眼神不知道是看向了何方,說得很小聲,若不是認真聽根本難以聽清:“媽,我想見見他。”
認真傾聽著的單靜秋當然是聽到了這句話,她看著沒抬頭的兒子,默默地走了出去,示意著向念祖進去,自己則守在半掩著的門口,萬一有什麼情況,她也好應變隨時進去。
向念祖進了屋,映入他眼簾的便是兒子的身體,哪怕只是這麼看著,他也能清楚地看出兒子究竟瘦了多少,原本在拔個的孩子就不算是胖,甚至有些纖細的身體,此時更是瘦得恍若竹竿子一樣,他心裡疼得厲害,究竟是吃了多少苦,才會變成這樣。
在夢境世界裡,每次吃苦頭的時候,他都反反複複地想著兒子,他也是像這樣難過地掙紮著嗎?這麼想著,努力撐下來的他,卻在看到兒子的時候加倍的自責了,如果這些苦頭都是放在他身上,那可多好。
原本向念祖在肚子裡打了無數的腹稿,想了一萬個道歉的說辭,可在真真切切地站在兒子面前時,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面對受了傷的兒子,說再多,都像是在找藉口,難道道歉就可以挽回兒子受到的傷害嗎?並不能。
“東東……你好些了嗎?”想了很久很久,向念祖還是問出了口,說著的話帶著些抖聲,他有些狼狽,對位思考,若是他,也很難原諒這樣的一個父親,向東不原諒他也是理所應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