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封信並不長,最多一兩頁餘,可其中寫的句句均是驚人之語。
容六大談為了家族大義,不得不聽從先皇命令,娶了昌盛公主,待到容家起複,必然停妻另娶。
他又寫道同秀孃的綿綿情意,倒是半點沒有中斷過,也有秀孃的句句回複,甚至還有這幾日的,上頭清清楚楚地寫了在金榜前,辛相便已經將狀元一事告知容六。
容六試圖辯駁:“這些信絕非臣之親筆!必然是這小人栽贓陷害!”
可當下已經無人信他,看向他的眼神全是滿滿鄙夷,容六作為才子,題字不少,眾人倒是也認得他的字,這行文、字型和他如此之相似,哪有人會不知曉呢?
單闊臉色已是冷峻:“罪臣容六,罪犯欺君、科舉舞弊,現革除其功名,永不錄用!容氏九族不得入朝為官,三族罰沒財産,發配南疆,出嫁女子不究,!”
“罪臣辛相,罪犯欺君、科舉舞弊,現革去官職,永不敘用,三族不得入朝為官!”
話音剛落,便已有人在旁擬旨,臺下容六、辛相二人已經是兩股戰戰,不能自控。
士子們高呼萬歲。
……
大寧朝建朝以來第一起科舉舞弊案,一經陛下親自判決,很快便在國境之內無人不知,當日所在士子繪聲繪色,同眾人細細描述場景,說到容六期滿皇上、欺騙公主、科舉舞弊無不咬牙切齒,路過原辛相府、原容府均恨不得吐口唾沫。
原本容家在士子間頗受敬重的地位一夕之間轟然無存,當年容父涉嫌科舉舞弊的案件又被翻出,人稱一門二父子、均是舞弊人!
容六這幾日來都是恍惚,他竟不知道他為何一夜之間從容家未來族長、容家複興之星成了人人喊打的走狗,聖旨一到,容震便被氣到昏倒中風,已經只得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前幾日還滿懷希望看著他的眾人現在均是恨意滿滿,仿若想從他身上啃下一塊肉一般。
九族不得入朝為官,這懲罰對於容家太重太重,原本他們寄予厚望計程車子支援也已經無蹤無影,畢竟這次科考舞弊的陰影之大,讓近乎所有人都知道容六是個欺君騙婚、舞弊得狀元的人,這一家子也大多如同一灘爛泥,哪裡值得他們推崇敬仰。
更可怕的是三族罰沒財産,發配南疆。
現在他們正是在天牢之中,所有男丁均在一屋,女眷則在另一屋,只等著過幾天他們便要往南疆走。
從容府抄出的家財之多,遠超所有人的想象,旁邊圍觀的百姓看著從容府屋內拉出一車又一車的金銀財寶,才知道原來他們一直以為是文人雅士的前容相竟然是個貪汙無數的大貪官,更加談不上同情。
天牢中度日如年,可日子同樣過得很快,一眨眼便也到了出發到南疆的日子。
容家三族之人並不少,但其中女眷不多,早在聖旨剛下,便有許多和離離開,帶著尚未成年的子女,甚至連那些並非奴籍的姨娘也立馬走了,當然成年男子均是逃不過這場,所剩之人仍舊不少,現在被紮成堆綁在一起,身上帶著鐐銬,跟在車後。
“容六!”
一聲老態龍鐘卻又分外大聲的喊聲吸引了容家人的注意,容六回頭看到的是幾日之間竟已經頭發發白的辛相,他拖著僅僅帶著個小包的辛秀娘停在了車前,把她用力往容六身上一丟:“容六郎,當日我已經在皇上面前說過,你和秀娘已經訂婚,現在你落難了,秀娘沒有逃開的道理,她便是你的妻子了!”
話音剛落辛相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他這輩子女人眾多、女兒眾多,現在一朝樹倒,猢猻解散,身邊所剩的沒有幾個,他恨極毀了他所有前程的女兒,只是把女兒往容六那邊一丟。
既然她這麼喜歡何容六郎在一塊,那就要好好永遠在一塊。
辛秀娘有些瑟縮,看著離開的父親滿是掙紮,她心底分明是愛著六郎的,可想到此次一去,是要去南疆,這輩子回不來了,要做個農婦……想到這她曾試圖和父親反抗,可半點用沒有,父親已經定了心。
她絲毫沒有注意到,看見她眼神掙紮的容六露出了分外複雜的神色,其中絕非愛意。
發配的隊伍多了一人,沒人在意,士兵們只擔心少一人的情況,他們都知道這些犯人是個情況,便也分外不屑,粗魯的趕著這些人往前。
沿路的百姓早就十裡長街,圍在一起,送著這幾人離開,一邊唾棄他們、罵著他們一邊丟些菜葉什麼的。
在他們看來,這家騙了好心的昌盛公主、又在科考這種貧苦人家人生大事的事情上舞弊,可以說是罪該萬死,發配南疆已經是陛下心慈手軟了。
容家眾人養尊處優,這麼走著走著,才剛出城,一個個便已經叫苦連天,可他們面對的並非從前的那些人物,而是對他們滿懷憤慨的巡邏士兵們,絲毫沒有因為他們的裝可憐、叫苦心慈手軟。
走著走著,容家眾人遠遠地看見了一座巨大的工地,工地前頭的亭子裡有輛裝飾豪華的馬車停在那裡,一動不動。
士兵知道這座工地便是陛下讓工部和昌盛公主一起辦的,那些難民可以憑借在這塊工地上做的活計蓋上章,再去兌換當日的飯錢、工錢,攢得多了還可換物、換房,這段時日來不知給了多少流離失所的老百姓片瓦之地得以生存,而那輛馬車他們便更是熟悉了,這是公主專用的馬車。
遠遠地士兵頭子便快步跑到了前頭,恭敬地同公主問了好,小心翼翼地告訴了公主這後頭的罪犯正是容家眾人,看是否需要回避。
單靜秋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告訴士兵頭子,她想見容六一把,讓他們叫罪犯們停下來休息喝水。
容六遠遠地便看到了自己曾經的枕邊人,雖然早就變了模樣,身後的容家眾人得以坐下休息,公主身邊的小公主給他們送上了水,辛秀娘沒坐下只是站在不遠處幽幽地看著。
在昌盛公主面前,容六試圖想讓自己看起來好些,畢竟這個女人是他當初非要拋棄的那一個,可現在情況倒也很難挽救,滿身狼藉,只得這麼難堪的出現。
他低聲地問,似乎很怕被人知道:“敢問公主何事?”
單靜秋似乎是帶著淚水說話:“我想問問容六郎當初編排我編排得開心嗎?其實今日我來這一趟,就是為了看看六郎你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