閏烏凰知道陶品店老闆提出的學徒條件太苛刻。
但她被自己的肚子餓怕了,只要有得吃,讓她刷茅廁她都願意幹,更何況是讓她來做學徒呢?
不就是三年再加三年嗎?咬咬牙也就過去了,所以她立刻就對陶品店老闆答應道:“理當如此,理當如此,我願意。”
陶品店老闆看到閏烏凰答應得挺幹脆,他就笑著走出陶品店,請來中人,寫了一式兩份收徒文書,然後就和閏烏凰在文書上按上各自的手印,各執一份,揣在了懷中。
而後陶品店老闆就把閏烏凰帶到了設在陶品店後院的陶品廠,帶她走進了陶藝室。
陶品店老闆在陶藝室裡站下身,對一個身系圍腰、滿手泥漿、正背對著屋門坐在矮凳上做陶的一個男子道:“張師傅,我給你收了一個女徒弟,讓她今天來拜師。”
“你快洗洗手做到太師椅上去,讓你徒弟給你獻上拜師茶。”
那被稱作張師傅的男人聽了就從矮凳上站起身,轉過臉,拿眼來瞧閏烏凰,就嚇得閏烏凰在心中一聲喊——
哎呀媽呀,這個師父他……他……他這身高可真是……他這會兒到底是在坐著呢?還是在站著呢?他的模樣長得好驚悚!
這個張師傅,這個嚇了閏烏凰一大跳的做陶的張師傅不是別人,他就是當年切巖和閏麒麟去到宰相府去誅殺仇人時,從地洞裡逃得一命的、張宰相的六兒子張少卿。
那個可惡的小仇魔,它竟然讓張少卿的夢先入到了閏烏凰的夢裡來。
但在閏烏凰這一世的夢裡,張少卿已不再是一個風流倜儻的美少年,而是一個有著生理缺陷的、心腸歹毒的侏儒男人,但他卻是一個技術高超的陶藝師。
不過他們都不知道眼前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命中宿敵。
所以張少卿就正襟危坐到太師椅上,喝下了閏烏凰用雙手奉上來的拜師茶。
而獻過拜師茶的閏烏凰,也就是張少卿名正言順的徒弟了。
可閏烏凰卻不知道,做她師父的張少卿很嚴肅,嚴肅得臉就像是一塊冰冷的鋼板,沒有一絲表情,所以閏烏凰不敢隨便接近他。
然而……
張少卿卻非常希望閏烏凰接近他,不然,他還那麼執著地非要收一個女徒弟做什麼?
張少卿知道自己不會笑,知道閏烏凰躲著他,他很想扭轉這局面,可他做不到。
因為他雖然是一個很有錢很有名望的陶藝師,有著一般老百姓不能有的好生活,但他卻是一個相貌猥瑣又醜陋,體形矮小又瘦弱,性格孤僻又古怪,讓女人一看見他就想跑的男人。
所以他雖然大齡,雖然未婚,雖然好薪水。但自他懂事起,他就被女人拋棄了,他無緣談愛和結婚,從來就沒有愛過和被愛過,所以他不會笑。
可張少卿的痛苦還遠不止這一點。
而讓張少卿痛苦到想要死去的、卻是他作為男人標誌的他寶貴的根,也不知是什麼原因,它竟一直停留在少年時期,幾乎從未發育過!
所以張少卿就不知道自己是否還算是侏儒人群裡的健全人?所以張少卿的臉上還怎會有笑容?
因此張少卿就怨恨他的爹和娘,恨他們對不起他,恨他們沒能給他一個健全的好身體。
所以自從他來到這個陶品廠之後,他就再不和他的父母有聯系,讓父母找不到他,讓父母自生自滅。
他永遠地拋棄了生他養他、卻被他恨著的兩個老人,他做得竟然是不愧、不慚、理直氣壯。
但是——
張少卿卻想要娶妻生子做丈夫,做父親。
可就他這樣的秉性和體格和樣貌,他還能夠辦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