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乘風劍眉一抖,“結婚?我特麼跟誰結婚?”
晏羽像是沒聽見,自顧自說下去。
“我還沒想好送什麼禮物,”他側著頭往被子裡縮了縮,低垂的眼睫重新染上水汽,“如果時間太緊來不及選,我就幫你們彈一首婚禮進行曲怎麼樣?你喜歡門德爾松還是瓦格納……兩曲都用也行,在國外通常迎接新娘會用瓦格納……”
“不是,等會兒!”易乘風探手捏住了晏羽曲線柔美的下頜,將他縮在軟枕裡的臉轉出來,露出那片印在枕套上濡濕的淚痕。
“誰告訴你我要結婚了?我特麼就是被迫跟人相了次親,連對方高矮胖瘦黑白美醜都沒看清就跑出來找了你整整一下午……小晏,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這次是晏羽拼命要把自己藏起來,雙手扯著被子恨不能拉過頭頂,而易乘風揪著被角往下扯,看不得他一副打算悶死自己的模樣。
“出來!你給我說清楚!不說清楚不許睡覺!”
激烈的棉被拔河持續了好一會兒,易乘風恨不能把他按在床上一動不讓動,乖乖把話說清楚!
但他對自己承諾過,以後無論如何都不會抓住他的兩手,不讓他因為失去這點最後的反抗能力而感到害怕。
於是,手臂上被貓爪子撓了好幾道,而那隻發神經的貓還沒有老實的跡象。
“小晏!”易乘風幹脆將他從好不容易塞進去的被子裡重新挖出來,扶著肩膀讓他坐好,“我正式跟你說一遍,你給我聽清楚!我特麼沒要結婚,懂嗎?”
“可是……你早晚都要結婚的,你三十歲了啊……”晏羽喃喃道。
軸孩子一點兒不轉彎兒,還戳他痛腳。三十怎麼了?吃你家米嗎?
“我七月過了生日才三十好嗎?!”誰說男人不在乎年齡,“你閑的麼?跟我媽似的關心我結不結婚!”
“風哥,我跟你還是朋友對不對?”
那雙大眼睛黑漆漆在他目光裡掃來掃去,像是在找尋一個丟失了許久的答案,“你說過的,我自己站起來,就能繼續跟你做朋友,我做到了呀……”
晏羽說著,便拉住易乘風的胳膊再次掙紮著要站起來,易乘風沒辦法只好把他拉起來扶穩,讓他大部分的重量都擔在自己身上。
“以後你有了妻子、孩子,就不會再理我了對不對?沒時間理我了,我知道……那是你的家庭你的親人,我不怪你。”
“風哥,我一直沒什麼朋友,小時候你是我第一個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遇到你,我很幸運,我知道我不應該太貪心……”
“可我總是連累你……你是不是忍我很久了?我害你丟了六年最寶貴的時間……風哥,就是我害你的,你媽媽說的沒錯……高二那次高考是我故意的,我想……我想留下跟你一起,一起考來蓮城……我以為再多一年,我就可以讓你考得更好一點……”
“對不起風哥,對不起……這麼多年我從來都不敢跟你道歉,因為我害怕,我害怕你知道了就再也不理我了……我知道我做什麼都彌補不了,對不起風哥……你不見我不給我回信,是我活該……”
“我不想失去你,除了你沒人真心對我好了……我可以等你啊,只要能繼續做朋友,怎麼樣我都可以等……七年、六年、五年……越來越少了是不是?就算再等上四年、三年、兩年、一年……我也願意等啊……”
“風哥,你別趕我走了,別再趕我走,別讓我滾……”
“我知道的,我知道總會有那麼一天,我等不到你了……你結婚了,有了家,就再不會那樣對我了……你記不記得上學的時候你幫我買飯買水,帶我去打球,還在醫院裡陪我說話……是我親手把那樣的你弄丟了……我好後悔啊,我真的好後悔……”
“不管你說什麼條件,我都會努力把你找回來……以後不會了,我知道以後不會了……我也不是不能接受……我只是忍不住,很難過……”
“風哥,就算這樣,你要記得我,我一直把你當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
易乘風懷裡抱著泣不成聲的晏羽,心髒被他狠狠地戳出一個大血窟窿,似乎從前一直濛昧不清的某種東西被戳破,疼痛的感覺流遍全身。
這麼多年,他的確過得不太容易,也知道晏羽為著他的事情操了多少心,又被自己無情拒絕了多少次。
可唯獨不知道的,是晏羽究竟帶著怎樣的心情一個人故作堅強地走過了這麼多年,自己又讓他如此卑微地期盼了多少段漫長歲月。
曾經那些不被接受的思念原封不動地被退回來,還不夠讓他死心嗎?為什麼還傻乎乎地珍藏了這麼多年,再次觸碰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心情,親手燒掉它們又感覺如何?
撕開平靜偽裝的窗紙,內裡的真相殘忍到近乎鮮血淋漓。
孤單又柔弱的小晏,他易乘風一直想保護和疼愛的小晏,被他親手用躲閃的剮刀一下下淩遲了這麼多年,終於被希望破滅的最後一根稻草逼得無路可退。
那個從不低頭的小晏,那個冷漠驕傲的晏總,會在醉酒後哭到不能自已,一遍一遍乞求他的原諒,一遍一遍等待他回眸。
千般驚詫萬般滋味化作一聲綿長溫熱的嘆息,被易乘風緩緩吐出來,他收緊了手臂將晏羽按在發疼的胸口上,兩個人的心跳撞在一起。
“小晏,你他媽到底是想要我做你的朋友,還是要我做你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