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羽見他不明所以地看了半天,險些將這東西當成迷你癢癢撓,只好自己動手從口袋裡拿出剩下的那隻底座立在桌面上,底座上是一支尖端很細的圓錐,將貓狗拉在一起的爪子搭在圓錐的尖兒上,剛好它們可以左右搖晃著卻誰都不會掉下去。
“平衡擺件,好玩麼?”晏羽按了下小狗的屁股,擺件顫巍巍搖晃起來,好像隨時要掉,但你拉著我、我拉著你,的確還是誰都沒有掉的。
易乘風點頭笑笑,“有點意思。”
手藝明顯比六年前雕那條小木蛇的時候更好了,貓和狗的身形簡潔生動,連那種一邊決絕一邊倔強的表情都惟妙惟肖。
“可是非得這樣抓著,被這個尖兒戳著爪子應該疼得不輕。”
呃,好像的確是有點兒。
晏羽雕的時候也沒想那麼多,畢竟這種形狀不對稱的平衡杆,兩邊找補著雕起來是很費力的,他雕壞了六七個才弄成這個,手指也被割了不知多少道口子。
他始終覺得,那一次他在夕嵐灣父親的墓前昏死過去,如果不是有個易乘風在夢裡拉著他,或許他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所以,不管你掉到什麼地方,我也會拉著你的,永遠都不會鬆手。
“大週末的早點休息,送你回家吧。”
易乘風看著窗外熟悉又陌生的風景,沒想到晏羽現在住在了老玻璃廠這一帶,一南一北的,他每次去梅河嶺往返沒有四個小時都下不來。
明明去了也見不到,這個傻缺玩意該怎麼說他呢。
“小晏,謝謝。”
易乘風在公寓樓前停下了腳步,“我知道我爸看病的錢是你拿的,這個必須要謝謝你。”他加重語氣似的點點頭。
不是劉開迪他們不夠仗義,也不是他們那幾家湊不出這二三十萬的費用,而是那會兒他們大都還是吃家裡用家裡的窮學生,幫個萬八千的或許還行,可誰在家裡都做不了十萬八萬的主,一個借條都不打,一分利息都不要,這得多大的交情能借出錢來,除了晏羽他想不到別人。
晏羽對他猜到真相也沒有特別吃驚,淡淡道,“你也知道我不差錢的,不用急著還……要是你非想當成救命的恩情我也不介意,只是你想拿什麼還我?”
易乘風有點無奈也有點無賴,“我特麼連利息都不還,還能拿什麼還你?快上去吧,我走了。”
晏羽盯著他瀟灑轉身的背影,心口泛起隱隱的疼,這是什麼債務人呢,一點討好債主的自覺都沒有!
真的連送我上去都不行嗎?
他停在單元門口的臺階上,雙手轉著輪圈向後退了半圈,身後就是三級石階,只要再退一點點……
誘惑就像伊甸園裡的蛇,吐著信子舔在他的後頸上,魅惑地讒言。
來吧,只要你從這裡摔下去,他就會回頭看你一眼……這個高度可比董家門前那個還要高,足夠讓你受個不大不小的傷,他不會不管你的……試試啊,看看你摔傷之後,他會不會像從前一樣很緊張……他會送你去醫院,然後留下來陪你,他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對不對……敢不敢賭一下?
易乘風的背影漸漸融入黑夜裡,真的不會再回頭了是麼?
就在晏羽的左手下意識向後撥了輪圈的同時,他的右手緊緊抓住了旁邊的不鏽鋼扶欄,將輪椅穩在了臺階上。
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彷彿內心的掙紮也頗消耗力氣。
晏羽,你瘋了麼?你不要……不要變成一個自私的,瘋子!
還有很多時間的對不對,你給他點時間重新適應你,不要這麼急啊。
這有一點像不願意上幼兒園的小孩,故意踢掉被子或者拼命吃冷飲,然後扯住大人的衣襟哭哭啼啼說自己不舒服,要求待在家裡被大人陪著……
你說你都多大個人了?能不能別總跟小孩兒似的這麼任性?
我不是的,易乘風,我不是任性的小孩兒了,你看,我沒有那樣對不對?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