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羽的眼角噙出晶瑩的淚,易乘風,謝謝你——
蘇享華的內心在這短暫的一段安靜中已經反複掙紮了千百個來回,雖然堵住了那個小孩的嘴,但他說過的話卻一刻不停地在腦海裡反複回放,有如魔咒。
尹煦和錢罡他們在騙人?是的,就是在騙他!
如果真的是尹家想綁人,為什麼偏偏讓他動手?錢罡那邊又一拖六二五地遲遲不來接應,他不是替死鬼是什麼?!
如果今天這人綁成了,尹家便白得了他欠下那十四萬賭債,還了債他還能多出幾個錢?說不定連躲上一年半載都不夠。
若是事情敗露,所有的罪責大概都能推到他一個人身上,畢竟對方壓根連面都沒露一眼。
沒幹這事兒的時候他來不及細想,一門心思被金錢和恐懼蒙了心,真正操作起來,單槍匹馬他什麼都不是,連眼皮子底下這個殘疾孩子都不怕他!
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嗎?人他還沒帶出學校就不算綁票吧?何況他連勒索電話都還沒打出去!
來得及吧,一定來得及!
早晚都要跑路,那不如趁現在吧。
只要沒犯法,出了梅川尹家便不會再追他,但如果大錯鑄成,天涯海角警察都會抓他的吧?
還有,如果易乘風那個臭小子知道這事是他幹的,就算尹家人不找他麻煩警察不抓他,那個小王八蛋說不定也會扒了他的皮……
晏羽頹然靠在牆上,眼看著不遠處的手機亮了又熄,熄了再亮,面前的綁匪徒勞地做了一番無序運動,然後下定決心似的掀開窗戶跳了出去。
……
犯罪中止可以的,不能先把他放開嗎?
晏羽的雙手被緊緊束縛在身後,嘴巴也被膠帶牢牢封住,教學樓西側的儲物間距離學校門衛值班室少說有四百米,就算他喊破喉嚨,那個耳背的大爺聽不聽得見都兩說。
手機隔段時間還會點亮,易乘風執著地撥著他的電話。
晏羽將自己擺成剛剛那個別扭的側臥姿勢仍然無法向前移動半分,真的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啊——
手機的亮光在最後一次被點燃後如焰火濯水般刺啦熄滅,再也不亮了。沒電了,就算他爬得過去也沒有用了。
易乘風真正開始感覺到不對,是從七點半在聊天框裡發給晏羽的那一條訊息開始。
本來那道題也不是非問不可,但放學的時候他沒見到晏羽總覺得少了什麼過程,非得找個理由跟他聊幾句才安心,反正他也是幾乎每天都要跟對方就著學習的事兒聊一會兒。
出乎意料的是,等了將近半個小時晏羽也沒有回複,電話打過去也不接,這就很不正常了。
晏羽不會無緣無故在晚上出門,就算出門也不該不帶手機。
可惜他聯系不到晏羽的家人,手機裡只有董茜的號碼,董茜還在倆月前就回澳洲了,根本不在梅川。
易乘風想也沒想就抬腿出了門,一路往晏羽家所在的小區找過去,邊走邊撥晏羽的手機,反反複複一直沒人接聽。
他知道晏羽房間的視窗,黑著燈,剛過八點,晏羽不可能休息這麼早。
易乘風重新翻出晏羽最後發給他的那條簡訊:家人來接我,我先走了,再見。
家人?再見?這都不是晏羽習慣使用的詞彙……司機來接我了,明天見……這才是他慣常的表達方式。
他的腦海裡重新閃過放學前那一瞥,晏羽的習題冊攤開放在課桌上……易乘風憤然地攥緊了拳頭,恨不得自己給自己一拳,他什麼時候不把桌面收拾得像沒人用就離開學校的?
當時他都已經拐過走廊就差幾步便到儲物間了,為什麼沒有進去看一眼!
易乘風邁開長腿向著學校的方向飛奔過去,小晏一定是去練習的時候忘了帶手機,摔倒了是嗎?受了傷起不來?他那種倔強的性子又不會輕易呼救讓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對不起,小晏,我來找你了,等我——
易乘風沒打算走正門跟半聾的看門大爺唇槍舌戰半小時才進去,而是直接從小操場那邊翻了牆進去。
小操場就在教學樓西側,緊挨著形走廊的短邊。
易乘風飛奔到儲物間外面,趴在窗戶上往裡看,黑黢黢一片不似有人的模樣。他點亮手機上的電筒燈光貼著玻璃照進去,依然看不到人影,小晏不在儲物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