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霍離歌和於元意離開的時候,夏慕君已經開始在腦子裡盤算,離歌保證不再傷害我,那是不是可以叫霍大哥不用來了,這樣他也能好好休息……
可我總不能跑到衙門去找他吧,該怎麼通知他呢?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還把花生餅給煎糊了。慕君暗罵自己笨,突然聽到外面有人來買毛筆,對了,我可以寫信啊!
抽個空檔,慕君從鋪子裡取了竹簡,墨汁和毛筆,躲進後院的小房間裡,關上門窗。
她極不熟練的蘸好墨汁,在又細又窄的竹簡上寫字可真不容易,短短幾句話她寫了又寫,寫了好幾遍才停下,她想拿寫的最好的一份給霍大哥。
劉丁這個月一直在西市巡邏,每到申時,他就會拐到“知竹齋”來,吃點東西,順便歇歇涼,今日亦是如此。
結賬的時候,那個清秀的小姑娘磨磨蹭蹭,遠不如平時爽利。最後才支支吾吾的說想託自己帶信給霍大人。
小姑娘如此害羞,恐怕還不知道自己在霍大人心中的地位吧。劉丁笑著想。
劉丁自然不會推辭,甚至一回到衙門就迫不及待的把竹簡交給了霍乘風,還想看看霍乘風的反應呢。
結果霍乘風一知道是夏姑娘給的,就把劉丁支了出去,還把門關上了。
短短幾句話,霍乘風看了又看。她的字樸拙圓柔,卻不似她的人總是那麼沉靜,倒更像剛入蒙學的幼童所寫。
他覺得自己又多瞭解慕君一分,她的心本就赤誠如幼童,這樣的字看在霍乘風眼裡,一筆一畫都可愛可親。
這夜,慕君支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除了蟲鳴似乎沒有別的聲音了。突然“咚”一聲,一卷竹簡從開著的窗戶飛了進來。
慕君忙下床拾起來,外面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她坐到桌前,拆開竹簡。
“好,我不來。”
第一句就是這麼沒頭沒尾。慕君看了想笑,說不來怎麼又來了?
“想你。”
這是第二句,也是最後一句。蒼勁筆畫寫下的卻是這麼溫柔的字眼,慕君不自覺地咬了咬下唇,一線紅暈爬上臉頰。
傍晚的時候,天光還亮著,暑氣漸漸散去。絲絲涼意從土地裡,草叢裡,樹蔭裡散發,鳴叫了整整一天的小蟲子們也疲了,聲音低下來慢下來,彷彿在吟唱,又似在低語。
這時是一天之中最愜意的時辰。
霍府大宅內,滿池碧波隨晚風蕩漾,暗香陣陣襲來。湖心亭中,離歌提著手腕,坐在石桌旁。
狼毫毛筆已經飽蘸墨汁,良久,她卻遲遲不下筆,直到一滴碩大的墨汁滴到展開的白絹上。她嘆了一口氣,立在一旁的小翠機靈,即刻上來換過。
池裡的紅荷隨風輕輕搖曳,幾尾錦鯉互相追逐,吐著泡泡,那麼無所知覺的生命,活得多麼不知憂愁。
離歌再次提起筆,她想姐姐快樂。
“姐姐:
一別累月,致以為念。
離兒何其幸運,自幼時便起與姐姐相依,感念上蒼。
離兒怯懦愚鈍,每每闖禍,都得姐姐相護,甚至代為認錯受罰。姐姐的愛惜之情,離兒銘記在心。
離兒想要什麼,害怕什麼,討厭什麼,姐姐都知道,會想盡一切辦法幫離兒。
姐姐事事替離兒出頭,教訓欺負我們的表哥,作弄屢屢對離兒出言不遜的三世子。爹爹問責起來,姐姐又把離兒摘得幹幹淨淨,寧願自己一人受罰。
離兒的風箏掛到了樹上,為了幫離兒拿下來,姐姐爬樹不小心跌下來。大夫說摔斷了腿,離兒嚇哭了,姐姐卻忍著痛安慰離兒,還大罵那個人是庸醫。
最後姐姐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個月,才能下地。
外人口齒無德,只道姐姐驕蠻跋扈。可離兒知道,姐姐都是為了保護我,怕我被別人欺負了去,才扮出一副厲害樣子,不惜損害自己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