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悲寺回來之後,霍離歌來“回春堂”是越來越勤了,連小翠都看出來,離歌小姐對這個於元意十分依賴。
這自然不是什麼好事,可小翠只是一個丫鬟,又不敢刺激小姐,只能由著她。好在這於元意當真是一個正人君子,並沒有利用小姐這段日子的心智軟弱,一直以禮相待。
偶爾,慕君也會過來送點吃食,給奶奶拿藥。遇上幾次,便和這位文靜的霍小姐漸漸熟識起來。
知道她是霍乘風的堂妹後,對她更有一股莫名的親近,兩人經常在一起有說有笑,唯有映荷不怎麼過來。
這段時間倒成了霍離歌來桃花鎮之後最開心的日子。
今日是鎮上一年一度的大日子,水龍節。
每年農歷的六月二十三,相傳是火神祝融的生辰,取“水能克火”之意,人們在這日舉辦水龍比賽,祈求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水龍局乃民間自發形成,並不是什麼官府機構,由那有聲望的鄉紳地主,各村各鄉的民意代表,外加縣老爺組成。
水龍局要負責籌集舉辦水龍節各項活動所需的花費,還有彩頭;還要召集各路執事差役,鄉民村勇參加比賽。
哪一地的水龍節越熱鬧,這一地的水龍局就越有面子,也預示這一地明年越興旺。
比賽地點就就在鎮外十裡的河堤上。
河堤繞鎮而修,堤下水波蕩漾,碧水灣如一條玉帶,圍了大半個鎮子;堤上十分寬敞,長滿茵茵綠草,早已搭好了涼棚高臺。
屆時桃花鎮附近十裡八鄉的人們都會來湊熱鬧。
今日學堂也不用去了,雲崢早早起來,在家裡轉來轉去,跟熱鍋螞蟻似的。他不停催促家人出門,被夏若虛吼了幾次才安靜下來。
小慕蘭也跟著興奮的不得了,嚷著要穿上最漂亮的裙子,要梳美美的頭發,映荷一邊給她穿一邊偷笑。
夏婉娘今日也不去開鋪子了,和夏於氏,夏奶奶還有慕君從大清早就在灶房忙活。備好各色吃食,帶上裝清水的竹筒,一大家人趕著驢車,就出發了。
路上正好碰見村長一家人,除了劉爺爺劉奶奶身體不好沒來,也是全家出動。他們也趕著驢車,兩家人邊走邊聊。
村長劉大叔滿面紅光,邊趕車,邊興奮的跟夏若虛說:“今年咱們流溪村收成好,和隔壁的大灣鄉一起捐了條青龍,往年可是沒有份的。所以今年去水龍節啊,更是高興,叫什麼來著,夏先生,你們讀書人常說的?”
“與有榮焉!”雲崢搶著回答。
“是是,就是這句話,感覺自己臉上也有光!”
劉磊看了一眼夏雲崢,又看了眼一旁微笑的映荷,第一次為自己當初不願多花錢,沒有進學堂而後悔。
等停了驢車,來到堤壩,早已是人聲鼎沸,人流如織。還好劉大娘眼尖,找了個空著的涼棚,兩家人一起坐了下來。
不一會,水龍局就派人來請劉大叔和夏若虛,過去那邊幫忙籌備。
夏奶奶見劉磊穿著黑色紮腳綢褲,腰上滾了闊紅邊,同色馬褂,甚是精神。問道:“磊子,你這身打扮,是一會要參加比賽嗎?”
“是哩,我們家磊子水性好,一會要去跳龍門呢!”
磊子只嗯了一聲,劉大娘連忙回答,兒子能幹,為孃的可是最高興的。
“哇,磊子真是好樣的!”夏爺爺拍拍磊子的肩膀,豎起大拇指。
“磊子哥真厲害,太給我們村爭光了!什麼時候我能……”
夏雲崢羨慕的不得了,能去跳龍門,這說明流溪村和大灣鄉加起來,磊子的水性都是拔尖的。自己什麼時候能這麼威風啊?
“真的很厲害呢!”映荷在中都城的時候也去看過水龍比賽,知道其中的規矩。
聽了這句,劉磊心裡舒服極了,就像正渴的時候,喝上一口涼水,別提多受用。他沖映荷笑了笑,一雙虎目炯炯有神。
只有夏慕君,聽得雲裡霧裡。她前世沒經歷過什麼水龍節,小慕君的記憶也早已模糊,不過沒關系,反而讓她對接下來的比賽充滿了期待。
很快,人群就安靜下來了,正前方的高臺上有人高聲喊著“吉時到”,鼓樂聲起,一隊穿紅衣的青年男子,抬了一個巨大的神龕緩緩走來。
遠遠看去,神龕裡供奉的神像體型高大,面貌兇狠,三頭六臂,六隻手上各持有風火輪、火葫蘆、火印、火劍、火箭,火弓等火器,原來是火正祝融。
緊接著,臺上站出一人,白白胖胖,十分富態。聽劉大娘說這就是桃花鎮的縣老爺,他後邊坐的一排啊,全是水龍局的,非富即貴,這水龍節就靠他們出錢辦呢。
胖老爺高聲宣讀了一通話,大意是,炎帝祝融啊,在您生辰之日賽水龍,並不是對您不敬,只是為了求風調雨順,您不要放在心上,不要跟我們凡人一般見識,要繼續保佑我們啊。
夏慕君聽著,不禁莞爾,再看看周圍,老百姓們大都是一臉虔誠,十分相信胖老爺的話,她趕緊噤了笑。
胖老爺說完,那隊紅衣男子就放下神龕,在樂鼓聲中,圍著神龕跳起來,樂聲古樸悠揚,男人們動作大開大合,充滿力量和野性。
正看著,夏慕君突然覺得身邊一暗,轉過頭,卻是霍乘風不知何時坐到了自己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