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一位綠衣丫鬟跟著一頂軟轎就來了,後面還跟著幾個黑衣隨從,正是小翠一行。於元意滿心歡喜迎上去,卻見小翠表情古怪,似是在示意自己走開。
感覺轎夫慢了下來,轎子裡的人掀開簾子,探頭出來,正是離歌,眼波流轉,櫻唇紅潤,明豔更甚平日。
見離歌視線掃來,於元意整理衣衫,上前輕喚一聲“霍小姐……”,卻見離歌眼風掠過自己,並沒有似往常露出笑容,而是抬起下巴,問道:“你是誰?”神情有幾分戒備,眼神咄咄逼人,全不似平日安靜柔順的樣子
笑意凝在臉上,於元意不知道如何回答。見他不做聲,離歌並不作停留,放下簾子,只催促小翠,叫轎夫快走。
為什麼離歌突然變成這樣?於元意立在原地,有些怔了,回過神時,前面一行人早已走遠。
來到山頂大悲寺,於元意輕車熟路的來到藥房,放下藥材後,並不急著回去,而是避開小沙彌和僧人,悄悄來到一了大師的禪房外。
日頭慢慢爬上來,也不知等了多久。禪房的門開啟,出來的卻是小翠。
小翠看到等在門外的於元意,有些吃驚,沒等於元意說話,又轉身進入禪房,再次出來,卻是請於元意一同入內。
於元意整整衣衫,隨小翠進了禪房。
房內,一扇古樸雕破圖風隔在中間。屏風前,一了大師在榻上安坐,看向眼前的少年。烈日曬了半晌,他身上卻也不見汗,仍是一副君子如玉的溫潤模樣,絲毫不見狼狽。
“聽小翠說,於施主與霍小姐結識一月有餘?”
“是,大師。”
“那你可知霍小姐身患重疾?”
“在下,不知。”於元意抬起頭,有些震驚,他雖然心知離歌可能有事,但連醫術高明的大師都用了“重疾”二字,可見事情遠比自己想得嚴重。
他不自主往屏風後面看去,眼裡還流露出一絲擔憂,
大師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看於元意神情不似作偽,繼續說。
“你可知,在你與霍小姐相識的一月內,她的病情一直在加重。”
“什麼?那她可有性命之憂?”聽到這裡,於元意突然站起身子,十分急切。
“照目前的情況看,她越來越神志不清,陷入昏迷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也許最終,她會迷失在自己的幻境裡,再也出不來。”大師撚著胡須,嘆息一聲。
“為什麼會這樣?”於元意身子一軟,跌回座椅中。
小翠立在一旁,都看在眼裡,於元意是真心實意對自己小姐好。大師也說,目前小姐對他的好感也許會是治療的突破口。
為了小姐的病,顯赫霍家一直掩蓋的秘辛,小翠打算說出來。
“於公子,其實你認識的離歌小姐,並不是離歌小姐,她是安歌小姐。”小翠看著於元意驚訝不解的表情,點了點頭。
“安歌小姐和離歌小姐是孿生姐妹,兩位小姐出生的時候,夫人難産大出血,就此辭世,老爺悲痛欲絕,視兩位小姐如眼珠子般寶貝。
可造化弄人,在小姐們九歲的時候,兩人避開所有僕人,溜出去玩,卻不小心跌入河中。後來……後來安歌小姐被救了回來,離歌小姐卻香消玉殞。”
小翠沉浸在悲傷的往事中,喃喃的訴說著。
在小翠的印象中,老爺雖然不茍言笑,對下人卻從不苛責;死去的夫人也是位美人,據說性子極為寬厚。
兩位小姐更是小翠伴著長大的,安歌小姐開朗活潑,離歌小姐沉靜溫柔。小翠不懂,老天爺為何要如此折磨這樣的一家人?
“安歌小姐雖然身體無恙,卻從此落下心病。她一直說那日若不是自己定要拉著離歌出去,若不是離歌為了拉她上來,離歌就不會出事……
安歌小姐日思夜想,太過自責,以至於,以至於開始扮演離歌小姐……
一開始,安歌小姐只是在特殊的日子扮演離歌小姐,比如生日和節日。
她會模仿離歌小姐的打扮和語氣,在園子中做離歌小姐常做的賞花飲茶,以此來紀念自己的妹妹,就好像妹妹還伴在身邊。
可幾年之後,安歌小姐扮演離歌小姐越來越頻繁。
而且我們還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當她扮成離歌小姐的時候,完全不記得安歌小姐身邊發生的事;而作為安歌小姐的時候,同樣也對扮演離歌時發生的事情毫無記憶。
就好像,就好像,在安歌小姐身上,真的出現了一個離歌小姐。”
聽到這,於元意心裡倒抽一口冷氣,他雖然不信鬼神之說,可眼前的事情完全無法用常理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