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姐,你就別管了!把這些東西都收好,哪天離了這陸老頭,我們也可以自謀生路。”柳盛之看著姐姐,並不打算解釋,倒是躊躇滿志。
“你不要這樣說大人,我是自願委身於他。我這樣的人,大人愛我護我,我已經很知足了。”柳憐兒顯然不這樣想,言語間似乎很自卑。
“你哪樣的人?發生過的事並不是你的過錯,你不要再輕賤自己了行不行!”柳盛之突然站起來,怒吼道,捏著桌子的手青筋畢現。
“盛之……”柳憐兒抬起頭看著弟弟,雙眼已是淚水漣漣。
“我已經替你,替爹孃手刃仇人,以後你不用再發惡夢了。”不敢再看姐姐的眼睛,丟下這句話,柳盛之如一陣風離開了屋子。
“已經手刃仇人了嗎?”柳憐兒對著滿桌的銀子,重複著弟弟的話。
眼前不由得浮現起八年前的那個雨夜,就是在那一夜,她的一生為之改變。
當晚下著瓢潑大雨,爹和娘親關好門窗,來檢視過她和弟弟後就回房了。
睡到迷迷糊糊之際,她似乎聽到有人呼救,開啟門,模糊中只看到孃的身影朝這邊爬來,血流如注,娘抬起頭,聲嘶力竭的沖她喊:“快跑……”就低下頭,一動不動。
柳憐兒如遭雷劈,噙著眼淚跑到隔壁弟弟房間,抱起弟弟來到門口,遠遠看見一個彪形大漢的身影朝這邊走了過來。
她叫醒弟弟,把他塞到床下,叮囑他千萬不要出聲,自己跑出去想引開那人。
後來……爹孃被害,自己被姦汙。若不是有人敲門,那三人急著逃走,自己可能也沒命了。
一夕之間,家破人亡,卻連為什麼都不知道,老天爺實在太過殘酷。
名節被毀,她甚至想過去死,可弟弟才八歲,她死了弟弟怎麼活?她必須掙錢,養活弟弟,如果父母在生,這也會是他們的願望。
那時她自己也不過十二歲,靠著在大戶人家做丫頭,和弟弟勉強度日。
可殺害父母的兇手一直未落網,她每日都過的膽戰心驚,如果碰到下雨更是徹夜難眠,姐弟兩個相擁至天明。
直到幾年後,有一天在主人家的宴席上,陸大人對她一見傾心。
陸大人當時正要去青州赴職,藉著醉意,問她是否願意同行。為了弟弟,為了能離開梅州,她答應了。
這幾年,大人愛護,弟弟爭氣,柳憐兒才漸漸擺脫曾經的噩夢。今日弟弟的話,引出了她最隱秘的記憶,不覺淚如雨下,卻是如釋重負。
“爹,娘,你們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
柳盛之從縣衙出來,天已經黑了。他漫無目的在街上走著,血氣上湧,心口起伏,雙手握拳,眼裡泛著可怖的紅色。
當年他躲在床下,親眼看到那個彪形大漢的猙獰面目,還有搬運父母屍體的二人。眼睛蓄滿淚水,卻一眨也不眨,他咬緊牙關,將他們三人的臉刻在腦子裡,心裡暗暗發誓,他日一定要他們百倍奉還。
八年來,他刻苦練功,暗中查訪,總算老天有眼,從三盜來青州他就盯上了,終於得以手刃仇人。
可是疼愛自己的爹爹和娘親再也回不來了,捨身救自己的姐姐也失去了追求幸福的勇氣。
發生過的事終究誰也無法改變。
一輪孤月掛在天上,旁邊幾顆暗淡的星星,像是月亮的眼淚。
柳盛之跌跌撞撞的走進了一間小酒館,捏了酒杯,低聲說:“敬你,柳盛之。”然後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