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後退一步，看向月光下樹影婆娑搖曳的身姿，她淺淺一笑，“男兒志兮天下事，但有進兮不有止。柔嘉靜候表哥出閣入相之佳音。”
杜顯榮又上前一步，柔嘉迎著他的臉『色』再次後退一步，杜顯榮再次上前，她再退一步。“王爺手握重兵，屬下多是將士，怕是很需要表哥這種出謀劃策之人。表哥若是跟著王爺，他日定能揚名天下。”
張副將聽著這話，心中驚疑：這蘇姑娘竟能看透這些政事，他抬起頭看向趴在牆頭的季皓軒，他咬牙切齒的道：“這一對『奸』夫。”
心中直搖頭，蘇姑娘配上世子爺，倒真是一朵解語花碰上了不懂花的採花賊了。
杜公子這樣一個憐香惜玉的人，卻偏偏是少了運氣二字。
杜顯榮站住腳步，許久才笑了兩聲，“你難道還要跟著他一起嗎？去大西北？”
“我早已找好了落腳的地方。”柔嘉輕聲道，“世子爺那邊我會想辦法的。”
“六皇子安排的人已經快要查到杭州了，我們呆不了多久的，你裝病這招壓根兒不行，他隨便換個人給你探脈一探便知。”杜顯榮收起自己的心思，全心的為她鋪好後路。
“不若我寫信去告知王爺，求王爺……”他跟著忠親王這麼長時間，也看的出來忠親王雖然很是疼愛這個兒子，可到底也沒有把這個兒子當作繼承人一樣的來栽培的。求求他，王爺也許會看在他的份兒上答應的。
柔嘉搖頭，“季皓軒為人霸道不講理，便是王爺答應了，只要他一心要帶我去大西北，是沒有人攔得住的。表哥放心，他要的就是孩子而已。”若是今日生病這一招不能讓季皓軒放了她，她就選擇另外一條路走，一條能絕對達到目的的路。
杜顯榮看她滿臉堅毅，猛地伸手一把把她摟進懷裡，“嘉嘉，此次一別，他日再見還不知什麼時候，我這一生只問你這一次，你心裡……有沒有我？”
柔嘉的手原本正慢慢的準備敷上他的背部，卻在聽到他這句話的時候，猛地頓住，心臟微微一縮。
“可曾有過我？”他的手更加用力。“嘉嘉，此次一別，也許終生不得相見。我想要一個答案。”
柔嘉的手在他的背後微微用力握成一個拳頭，而後閉上眼睛，聲音清冷疏離萬分的說道：“沒有。”
“當真？”
“千真萬確。”
“好。”
杜顯榮緩緩推開柔嘉，月光下她的臉依然是那麼美麗動人，可她的眼神還是從前一樣那般的冰冷無情，她的眼睛裡從來沒有過他。
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他盯著她瞧了許久，站直了身體，深吸一口氣，玉石般皎潔秀麗的面龐一片正『色』：“保重。”
“嗯。”柔嘉抬著頭，『露』出月光下映照下光潔耳朵脖頸，仰出極秀美的線條，杜顯榮看的眼睛都泛紅。
她看著月光下他的背影越來越遠，似是要離開她的世界一般，她上前一步，忽見杜顯榮轉過身來，有些氣急敗壞的說道：“蘇柔嘉，這些年來，我對你的情意你不是不知，可你對我若即若離，當我覺得你對我沒有情意的時候，你卻又對我有幾分回應，這便是你說的對我沒有任何的情意嗎？”
他眼睛赤紅，好看的臉龐帶著從未表『露』出來的怒火，“你即對我沒有情意，我父親罰我抄書，你為何幫我，我毀了孃親的陪嫁書畫，你熬了一個晚上為我畫好，蘇柔嘉，你當我是沒有心的嗎？”他說著眼中滴下一滴淚來，“我不過就是要你一句話而已，就這麼難？”
柔嘉輕垂眼臉，側頭不去看他，好似想到許久之前的事情，她向前走了一步，“杜家原是世家大族，後遭了申斥，皇上赦了杜家，杜家好不容易才起復。姨夫對你多有期待，你瞧著與姨夫不像，可骨子裡卻是一樣的，京城中世家子弟何其多，可你和他們不一樣，勤奮好學，潔身自好，姨夫怕你被繁華『迷』了眼睛便把你送到蘇府，便是大哥如何攛掇你，你也從不跟著他們出去花天酒地。”
她語氣清淡，杜顯榮卻聽出裡面的悲哀之情。
“這是為何？”柔嘉側過頭問他。她一字一句說道，“因為表哥心中有雄心壯志，自有一番天地，你如今願意跟著我一起離開這是非之地，可這是非之地同樣是你一展抱負的戰場。不是我不信你。是我不信自己，我不信自己在以後的日子裡，能忍受你無聲的責難和後悔。”
杜顯榮眼中也留下淚。
“表哥，男兒志在四方，何必為兒女私情牽腸。”這也是當初，杜顯榮想和她一起私奔的時候，她想也不想就拒絕的原因，她不能害了他，也不能讓他害了自己的餘生。
杜顯榮只覺得心如刀絞，他瞪大眼睛止住自己眼中的淚水，才『逼』著自己用最正常的聲音道：“你一向聰明，什麼都看得比別人清楚明白。”他原本就是喜歡她這份聰明，可如今，他卻又希望她不是這般的聰明。
柔嘉愛不去看他痛苦的神『色』，只低下頭敲著他們兩個的影子，心裡似是被人狠狠捏住一般的疼痛，道：“沒有可以依靠之人，我自是要比別人瞧的明白。想得透徹。”
杜顯榮看著她窈窕瘦弱的身子，仿若稍微大一些的風就能把她給吹散了一般。他的心忽地就軟了下來，“找個地方，躲開這是非之地，找個好人嫁了，能娶了你的人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你日後……定要好好的。”
“若有那麼一個人，我會嫁的，若沒有……獨自一個人，也好。”
說完，見杜顯榮眼圈又紅了，她依舊笑的明媚燦爛，“表哥，更深『露』重，回吧！”
杜顯榮不想在她面前再『露』出脆弱，便後退一步，朝她拱手彎腰，而後快速的離開。
月光如水，月牙如鉤，季皓軒看著杜顯榮走後，蘇柔嘉獨自一人站在原地，她呆呆的看著杜顯榮離去的地方，忽而見她慢慢蹲下身，靜謐的夜中傳來悲慼的低聲啜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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