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楊看看營養艙中的女人, 踉蹌了幾步, 手掌往後撐在桌子上,卻抹了一手灰。看得出來這裡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了, 也沒人打掃這裡。
“她……”
“死了。”皇帝伸出手來, 覆在營養艙上,透明的艙蓋將他的手和艙中的女人隔離開來。他好像知道舒楊心裡是怎麼想的似的, “過來看看看她吧。”
“她、是……誰?”不過短短三個字, 就讓舒楊說的結結巴巴,他心裡有一個很恐怖的想法。
營養艙中的女人,雖然已經沒了生氣,但由於這艙體中特殊的營養液, 她的身體還依舊儲存地十分完好。就像安安靜靜地睡過去一樣, 只是臉色稍稍有些蒼白。
“你的母親。”皇帝沒有給舒楊太多思考的時間, 毫不猶豫就說出了這個事實。
倒是舒楊,在聽清以後, 明明都已經靠近了艙體,再往前一步就能看清女人的樣貌, 他卻又後退了。
“那你呢。”舒楊拒絕去看艙體中的女人,他從小生活在沒有母親的世界裡,除了舒志毅, 他沒有別的親人。
現在突然告訴他, 他有一個母親,還已經死了,又突然冒出一個不知道是他什麼人的帝國皇帝, 他不能接受。
這樣的事實,和完全否認他過去的成長,有什麼區別?
他雙眸堅定,認真地看著皇帝,“你是誰?”
“我應該算是……你的舅舅。”皇帝猶豫了下,才慢慢說出口。只是這一聲“舅舅”,從他嘴中說出來十分陌生。
他對舒楊,也絲毫沒有重新見到親人的喜悅,反而更像是透過舒楊來懷念一些故人和回憶一些往事。他放在舒楊身上的目光,也帶著疏離好防備,並不像是要歡喜地迎接舒楊回家。
舒楊從小生活在單親家庭,哪怕舒志毅送他去的是最好的學校,也避免不了一些小孩子天真的惡毒。關於他的家庭的揣度,對他的母親的猜測,都真真切切伴隨著他的成長歷程。
這些不是說要抹掉就能抹掉的,也因為這樣,舒楊對於人的情緒的觀察更加細膩,一個人對他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他往往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這位帝國的皇帝,現在對他的感覺,應該是十分矛盾。
舒楊沒有聽到更讓他驚悚的答案,這才稍稍放下心來,“舅舅?”
他轉頭看向艙體中的女人,“她是你的妹妹嗎?”
因為這裡沒有第三個人,舒楊只能自己迅速調整自己的狀態,他不會忘記在來的時候,弗蘭西斯對他的叮囑。
一個剛剛冒出來的陌生舅舅,和弗蘭西斯相比,舒楊知道該選擇什麼,該相信誰。
他強迫自己上前去看女人的樣子,本以為會見到一個陌生女人,但沒想到,在看見女人樣貌的第一眼,舒楊竟然感覺到的是,熟悉感。
比起見到皇帝時,那種更勝一籌的熟悉感和親切感,這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就好像他們已經相識相處了無數時日,現在終於久別重逢的感受。
舒楊不動聲色地別開了眼。
“母親”這個詞,在他的世界從來沒有存在過,以後也不會存在。
“她,比阿特麗斯,是我唯一的親生妹妹。”皇帝的表情好像有點沉痛,他俯下身來,彎腰平視艙體中女人的側臉,面露懷念之色,“你們長得挺像的。”
舒楊剛剛看了一眼,對於女人的相貌,他無法評說,只能說一個字,就是“美”。但是那種美麗和他的樣子不是一樣的。
女人的美更具鋒芒,五官輪廓也如同帝國公民中特有的那種深邃感。而他,更像是土生土長的地球中國人,雖然五官看起來精緻好看,但是也免不了一個“平”字,和這裡的人比起來。
舒楊看著皇帝明顯有些不對的狀態,只能保持沉默。
“麗茲。”這應該是皇帝陛下對女人的暱稱,他靜靜看著艙體中的女人,“在整個皇室的嬌寵下長大,她比美神還要漂亮。只是,後來她竟然公然違抗了父皇指定的聯姻旨意,逃去了低劣的偏遠星系。”
“還在那裡生下了一個孩子。”皇帝深深呼吸一口氣,好像這件事到現在都讓他難以釋懷,不過他還是繼續說道,“那個孩子,是不可能被皇室所承認的。”
他站直了身子,目光從艙體上離開,直視著舒楊說道,“他身上流淌著低賤的下等民的血液,混淆了皇室優良的基因,沒有任何天賦力量,將會是皇室的恥辱。”
舒楊被這一番話給整得噎住了,他靜靜看著皇帝,臉色也差得要命。但是還是崩住了表情,沒有當面給皇帝下臉子。
這個地方看起來和他們進來的地方有點太遠了,他不確定他如果把皇帝惹毛了,弗蘭西斯能不能即時趕過來救他,所以還是一個字,先“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