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她的手, 啞聲道:“但我相信,不會有這麼一天。”
她深深地凝視他,說道:“很早以前,在我對你失望痛苦的時候,我對你的愛就開始消失。當我還是美發女官,被你送上火刑場的時候;當我全心全意為你治理王國,卻被當成禮物送給英諾森的時候,我對你的愛就已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有我們很多年前的姐弟之情。”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是從她口中說出。
她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說道:“很久以前我瘋狂迷戀你,只要你能多看我一眼, 我就會笑上一整天。可後來發生的事太多了,作為戀人, 你經常羞辱我,還故意當著我的面抱著沒穿衣服的女人進睡房, 甚至讓我聽到你和女人的激烈叫i床聲;作為丈夫,你沒有擔當,更不能保護我,為了自身利益毫不猶豫地把我推出去。試問,我怎麼還可能愛上一個你這樣的男人呢?我從前愛的是你的相貌、身材還有皇族身份和氣質, 我幾乎未真正愛過你的靈魂。”
他眼瞳的金色變得深沉,就像蒙上一層深褐色的烏雲,沉沉欲落, 即將颳起暴風雨。
她的神色平靜,絲毫不懼他的變化,語氣緩慢,“我不會再與你在一起,我們不可能再做夫妻。”
“那我們的兒子怎麼辦?”他的眼神深沉幽冷,聲音更是冷得像從千年冰窖裡傳出,冷得讓人直打哆嗦。
“他已經長大。”她淡淡回應,“但只要我在這裡,我就會陪伴他。只要他需要我,我就不會離開。”
她在這片大陸唯一虧欠的便是她的兒子。她把他帶到世上,卻未盡過做母親的責任,是事出無奈也好,力不從心也好,總歸是她失職。
“哦?”他拉長了這個“哦”字,眼眸泛著冷光,又冷聲道:“不管誰來了你都不會離開嗎?”
她不知他何意,微微蹙眉。
可兩天後,她就知道他為什麼會說這話了。
陽光燦爛的午後,她剛剛午睡醒來,猛聽到王太子受傷的訊息,慌忙換上衣裙,匆匆出了房間。
寬闊明亮的神廟正殿,陽光透過頎長的玻璃窗照在柔軟紅色天鵝絨地墊上,受傷的王太子正坐在上面,被七八個侍女手忙腳亂地環伺著。
她沖了過去,驚恐看著鮮紅的血從王太子的胸口湧出。
“誰把你傷成了這樣子?”情急之下,她竟撲了過去,一把擁住王太子。
王太子卻皺眉將她微微一推,“母親,你碰到我的傷口了。”
“哦,對不起。”她慌亂道歉,眼淚不住流下來。
她在裴諾爾面前高高在上,在兒子面前卻低如塵埃。
兩個禦醫和三個提著藥箱的醫女已經趕到,驅散侍女們,開始為王太子敷上藥膏、包紮傷口。
“是誰傷了王太子?”她問王太子的一個近身侍女。
近身侍女不敢違逆她,低頭道:“英諾森王。”
她震驚了半晌,才道:“英諾森王是什麼時候來的?”
被醫女們包紮傷口的王太子冷笑道:“母親,父王把你保護得太緊了,更不想讓你操半分心。英諾森王在你回西希達爾斯的第三天就來了,現已帶兵在懸崖城堡下紮營一個月了。”
王太子的神情鄙夷,語氣不善,讓兩個年邁的禦醫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可不是一個受過良好教養的皇裔對父母說話的態度,但王太子身份高貴,禦醫們自是不敢置喙。
她卻對王太子的態度毫不在意。她一直未盡母親義務,王太子對她有怨也是應該的。
從紅色天鵝絨地墊上站起,她淡淡道:“既是英諾森王傷了你,我便要為你討回公道。”
王太子大笑出聲,因笑聲太大而扯到傷口,不禁又疼得呲牙咧嘴,“討什麼公道?父王根本不會讓你出神廟一步,這裡光值守的暗衛就有一百,還不談神廟山下的五百衛兵,你上哪兒討公道?”
她微微一笑,回道:“我殺出去,便能替你討公道。”
她的神色淡定,眼神無懼,竟令王太子呆了兩秒。
只見她拖曳著華麗紫色長裙,施施然跨過了正殿高高門檻,毫不猶豫向外走去。
王太子不顧傷痛,捂著剛包紮好的胸口,踉蹌地跟了過去。幾個近身侍女見狀,也忙不疊地追上。
神廟外,自是一場混亂血戰。
暗衛頭領在勸說無效下,一邊令下屬速速通知君王,一邊令眾暗衛團團圍住心美,不讓心美有半點下山的可能。
午後絢爛的陽光下,心美揚起長劍,劍尖融著金色光點,發出奪目的光彩。
這氣勢令王太子驟然呆住,想起曾聽過的關於母親的傳說。
傳說母親來歷不明,出身寒微,卻有一身好劍術與好謀術。
她擅長用劍,曾親手擊敗過勇猛無敵的鳳凰王,使西希達爾斯避過了一場大災難。
她擅長政務,親自做過富國專案。如今西希達爾斯最賺錢的溫室培植專案、王城連鎖經營專案還有貴族學校專案,全都是母親的傑作。這些富國專案為西希達爾斯帶來高額的稅金,曾使王國成功度過財務危機。
王太子有些不信,又有些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