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暻垂下眸子,遮住此刻眼底濃重的墨色,搖了搖頭,起身披上戰甲沉聲問道,“前線的戰況現在怎麼樣了?”
“還在僵持著,漠北剛輸了敗仗。這一陣子正在休養生息,雖然小動作不斷,但暫時還不敢有什麼大的舉動。”
侍衛一邊說一邊幫聶暻穿好鎧甲,聶暻點了點頭,抬起手掀開營帳就大步走了出去。
這會兒寒夜蕭瑟,淒寒苦楚,才剛走出帳篷,一股凜冽的被風就席捲而來,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硝煙和血腥味道。
聶暻順著一排排帳篷往外走,本應該是眾將士安睡之時,可有不少人都坐在帳篷外面。有的正咬著牙一邊換藥一邊把身上所剩不多的傷藥分給別人,有的人正縫著那件打了無數補丁的棉衣,還有的人正抱著半塊乾糧盯著天空發呆……
侍衛看到這個景象,趕緊上前道,“大半夜的都他孃的在這裡耗著幹什麼,有帳篷不回在這裡喝西北風啊?明天早上還想好好操練麼,都趕緊回去睡覺!”
就近的一幫士兵聽了這話,一抬頭看見是王爺來了,趕緊拍拍身上的灰塵,行了個禮就往帳篷裡鑽,而遠處看不清這邊的將士,只聽到侍衛的話沒看到聶暻的身影,便扯著嗓子自嘲一笑。“喝西北風也總比沒幹糧吃強的多啊,要是隻喝西北風就能填飽肚子,我他孃的做夢都能笑醒。”
“可不就是麼,長官,不是咱們不想回去睡覺,這天寒地凍的鬼地方誰不想趕緊鑽被窩啊,可這肚子實在太他孃的餓了。躺在帳篷裡翻來覆去,攪得五臟六腑都難受,還不如在這裡跟兄弟們聊聊天,還能分散追,抗抗時候。”
一聽這話,侍衛的臉色變了變,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沒看到王爺在這裡麼。還大言不慚的說這種話。
尷尬的抹了把頭上的汗珠,他衝聶暻笑了笑。回頭就想上前讓他們閉嘴,結果卻別聶暻一下子叫住了。
“不必去了,大家夥兒不過是說了實話,如今軍中是什麼情況,本王比你們心裡更清楚。”
說完這話,聶暻環視四周,臉色越發的凝重起來,這漠北的天氣詭異多變,前些日子還是狂風暴雪,最近一段時日又旱到滴水不落,如今將士們不僅要忍受嚴寒,還得面對缺水的困境、
可朝中援軍遲遲未到,軍中糧草也已經所剩不得,所有人不得不節衣縮食硬撐下去,但連肚子都喂不飽的將士,又怎麼給國家拋頭顱灑熱血?
想及此處,他緊緊攥住了拳頭,旁邊得侍衛看他臉色難看,忍不住開口道,“王爺,您一天才只吃一頓飯,而且跟我們一樣只有半個饅頭,元帥況且如此,他們又有什麼資格抱怨?
“行了,現在不是說這個時候。”聶暻擺了擺手,沉聲道,“現在軍中到底還剩多少糧草?”
提到這個侍衛的臉色變得也有些難看,猶豫了一會兒才低聲開口,“……所有糧草加起來最多還能再撐三天……”
“三天……”聶暻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的時候目光已經銳利逼人,“也就是說我們只剩下三天的時間。”
如果這三天裡還不能成功突圍佔領澤魯城,他們就要被困死在這裡。
後面的話聶暻沒有說,但是侍衛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一顆心猛地沉下去,一時沒有再說話。
“朝廷那邊回信了沒有,援軍到底什麼時候到?”
侍衛搖了搖頭,一臉沉痛的說,“您的親筆書函早就快馬加鞭的送往京城了,如果中途不出意外,這個時候皇上早就應該知道我們陷在的狀況,可這書函卻石沉大海,到現在朝廷連一丁點動靜都沒有。”
說到這裡,他不安的看了聶暻一眼,小聲說,“王爺……您說,皇上是不是故意要讓我們所有人都死在這裡?”
聶暻猛地回過頭目光鋒利的看他一眼,“說什麼瘋話,你知不知道憑你這句話我完全可以把你軍法處置。”
侍衛僵了一下,突然不知道從哪兒湧上來勇氣道,“難道不是嗎?如果皇上有心支援,怎麼可能會讓我們等這麼多天,戰時軍情如同水火,根本就耽誤不得,朝廷遲遲不發兵還不就是因為皇上想借這場戰役除掉您這顆眼中釘麼!?”
聶暻沒再說話,只是用那雙冷淡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過來,侍衛自知說錯了話,猛地打了個激靈,趕緊閉上了嘴巴,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剛想開口認罪,聶暻卻淡淡的開了口。
“你覺得這些事情本王會不知道嗎?可有一件事你得明白,宮裡那位先是皇帝,後是本王的兄長,即便我與他之間都明白,這裡面有公報私仇的成分,可他還不至於糊塗到用整個大晟的安危做賭注來弄死我。”
“所以援軍肯定會來,之所以沒有及時來,是因為宮裡那位還沒過夠了讓我有求於他的癮,等他擺足了皇威的時候,也就是援軍到來的時候,所以你現在應該擔心的不是援軍來不來,而是來了之後怎麼在最短時間之內突圍出去。”
說完這話,聶暻徑直向前方的城樓走出,侍衛愣了一下,接著恍然大悟趕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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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城樓是整個城池的最高處,站在這裡可以看到方圓幾百米的距離,正當主僕二人沉默的時候,侍衛眼角不經意一瞥,突然掃到遠處有星星點點的火光傳來,他愣了一下,仔細看遠處的旗子,一眼就看到了一個大大的“晟”字。
一瞬間,他整個人都懵了,呆愣了許久才猛得反應過來,指著遠處說,“王爺!是援軍!您說的沒錯,真是說草曹操就到,我們的援軍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