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洛驍突然緊繃的嘴角,駱心安閉上了眼睛,知道這件事已經再無轉圜的餘地,若她這時候再站出來多說一句話,那就是往槍口上撞了。
弄巧成拙,欲速不達,這個道理她懂。
聽著老太太在耳邊一聲聲的哀聲呼喊,洛驍再也沉不住氣,終於還是下了令,吩咐管家把張姨娘給帶過來,然後端著參湯,湊到老太太耳邊輕聲勸慰,“母親,素華一會兒就來了,您彆著急,再喝一點參湯。”
老太太像是聽懂了這句話,似有所感一般,喉嚨裡發出呼呼的聲響,緊緊抓著洛驍的手,沒有再繼續唸叨張姨娘的名字。
過了沒一會兒,就聽到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從屋外由遠及近的傳來,接著大門口一道人影一閃,張姨娘就嗚咽著跑了進來。
張姨娘似乎都顧不上跟洛驍請安,一看到躺在床上的老太太,當即驚呼一聲撲到了床邊,“姑母!”
“姑母,素華來了,姑母您聽到了沒,素華來看您了……是素華不孝,您病了這麼久,素華竟然到現在才來看您……”
在北院關了整整一個月,張姨娘明顯消瘦了一圈,整個人看上去都沒有以前那麼油光水滑,原來白嫩的臉蛋也老了好幾歲,一身破舊又髒兮兮的長袍子掛在身上,憔悴又瑟縮的跪在床邊,像個歷經歲月的普通中年婦人一般,緊緊拉著老太太的手,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見慣了她以前那副不可一世,好像自己已經是洛家主母的校長德行,何時見過她這樣狼狽落魄的樣子,所有人都不禁心裡一驚,只有駱心安似笑非笑的繼續看她在這裡演戲。
在演技這方便她可是行家,到底是真情流露還是做作演戲,她一眼就看得出來。如果張姨娘進門不給洛驍行禮是因為心急如焚的話倒也情有可原,可是她在老太太床前,一張嘴就是“姑母”而不是以前常叫的“老祖宗”或者“母親”,這樣故意凸顯自己孃家人身份的舉動,就很不尋常了。
現在她需要的是能夠站在這裡的資格,若是繼續像以前一樣稱呼,等於告訴別人她還是洛驍的小老婆,可現在世人都知道洛家的二姨太已經被貶斥,根本沒有資格站在這裡以洛家人自居,所以她只能抬出自己“孃家人”的身份。
精明算計成這樣,估計早就不知道在來時的路上琢磨了多少回了,如果真的是關心老太太,哪還有這樣的心思?
老太太聽到她的聲音,身體陡然一震,接著憑空抓了幾下,牽住張姨娘的手,放在自己懷裡,像是終於安下心來一樣,大口喘了幾口氣,緩慢而沉重的睜開了眼睛。
看她終於睜開了眼睛,洛驍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一時激動地無以復加,“大夫,人醒了!你快來看看,還需不需要喝藥。”
說著他上前一步,拉著老太太的手說,“母親,您總算是醒了,兒子真的快被您給嚇死了。”
老太太咳嗽一聲,作勢要起來,可是體力不支又一下子摔在床上,張姨娘也顧不得起來,趕緊坐上床把老太太摟在懷裡,“姑母,您別動,想要什麼跟素華說。”
老太太什麼都沒說,渾濁的眼睛看了一眼洛驍,又看了一眼張姨娘,竟突然哽咽的大哭起來,“……我的孩子啊!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是不是噩夢要成真了……咳……咳咳……你們兩個都要離開我這個老婆子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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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停地抹眼淚,張姨娘也紅了眼眶,“孩兒在這兒呢,我跟老爺都好好地,您別胡思亂想,好好養病。”
這時老太太一把拉住她的手,另一隻手牽著洛驍,艱難的交疊在一起,斷斷續續的哭訴,“……我夢見你們兩個傻孩子被小人給騙了……互相殘殺,滿身都是血啊……我怎麼勸你們都不聽……咳咳……就這麼眼睜睜的在我眼前死了……死了啊……”
她哭的肝腸寸斷,全身發抖,神智似乎還有點不清醒,周圍的一圈小丫頭都跟著抹眼淚,連洛驍都跟著紅了眼眶。
“娘,您說什麼呢,孩兒這不是好好地在這兒麼。”
“不……不……她會離開我,你們都會離開我……你們聽信讒言,嫌我老了,不中用了,就要讓我死啊……”
她死死地抓著張姨娘的手,這會兒像個孩子似的嗚嗚大哭。
這場戲演到這裡簡直要把駱心安給看笑了,老太婆你罵誰是小人呢?“病”成這樣你都不忘對我指桑罵槐,說你熬不過今晚有人信嗎?
照這個架勢發展下去,她敢打賭,只要張姨娘能留在這裡不走,老太太的“病”一定會立刻大有好轉。
自從徹底醒了之後,老太太就一直不停的抓著張素華和洛驍哭個不停,誰全都沒用,丫鬟又端了幾次湯藥過來,她死活不喝,而且無論洛驍怎麼去安慰,她都滴水不進,就這麼一直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等到她終於哭累了又睡著之後,天都已經黑了。
洛驍累的坐在椅子上揉著額頭,所有人也跟著一起在這裡陪著,不知道老太太到底有沒有脫離危險,誰也不敢走。
看到老太太終於安靜了下來,大夫才又一次給她號脈,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的等著最後的結果,良久之後,他鬆開手,呼了一口氣,站起來對洛驍行了個禮。
“老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啊,在鬼門關上兜了一圈總算是挺了過來,目前已經沒有什麼生命危險。”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長舒一口氣,可緊接著大夫的一句“可是”又讓所有人的心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