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青衣的公子安靜站在荷花池邊,一池子幽幽盛開的粉色荷花,反而成了他的陪襯,殺掉他的話,的確,非常不風雅。
但是沒有別的辦法,來人悄悄走到他身後,舞樂的聲音很大,足以掩蓋他的腳步聲,況且他格外留神,站在池邊的貴公子只看著荷花,絲毫沒有看背後一眼的意思。
他想:對不住了。
他伸出手,然後——
在一瞬間,待宰的公子忽然側身,一手抓住他的手腕,輕輕向前一扯,慣性使然,加害人來不及剎車,自己一頭栽進了荷花池。
“事不過三。”
褚襄站在荷花池邊,冷漠地看著水裡撲騰的人:“你是……趙……什麼來著?”
水中人嗆了一大口水,噗嚕嚕地冒泡泡,眼看也是個旱鴨子,於是褚襄伸手拎了一把,勉強,把他拎到池邊讓他趴著,拽上來是不可能的——褚襄活動了一下手腕,我現在可不是那個一打一百的傳奇艦長了,沒勁。
塵封的記憶一點點解鎖,褚襄猶豫了一下:“趙林之,對吧?”
水裡的並不是殺手,赫然也是一位參加春宴的文士,而且,似乎還是什麼四公子之一。
褚襄問:“這就奇怪了,你殺我做什麼?”
“你不知道?”趙林之反問。
褚襄:“我該知道?”
“你什麼地方得罪了長公主,就自己想吧。”
褚襄肅穆,他確實想不起來這些事,但,從趙林之的反應,以及前兩波暗殺來判斷——長公主要殺他,這是真訊息,只有長公主才不懼怕鐵衛當街巡視;但長公主沒有動用鐵衛,沒有啟用官方勢力,而是找一些雜七雜八的人來動手,那說明自己的確沒有犯罪,而是私下得罪。
私下得罪,褚襄皺眉。
“我……我也不想殺人的。”趙林之趴在水邊,掙紮著說,“我們相識一場,有同窗之誼,我只能說,天衍你是待不了了,跑吧。”
褚襄點頭:“謝謝。”
然後一腳,又把人踹回了水裡。
當年他帶隊在海盜橫行的星域殺進殺出,靠的可不是原諒二字。
……
褚襄回到宴會正廳的時候,不和諧的聲音並不只有他一個。
宴會上正在玩一種遊戲,跳舞的舞娘滿場斟酒,她旋轉著輕快的舞步,這是某種異域舞蹈,她把一隻金色的酒壺頂在頭上,然後隨便而張揚地舞蹈著,跳到誰身邊,就為誰倒一杯酒,然後這個人就站起來即興創作一首。
一眾貴族之中,西唐國主藍珏格外出眾,連褚襄也不能免俗,多看他兩眼。
年輕的國主端坐在桌邊,既不關注場中歌舞,也不吃東西,只盯著手邊的空杯子看,舞娘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大約以為這位貴人想要吟詩,即便他的桌上沒有放著賞錢,舞娘還是旋轉了過去,嬌嬈地將藍珏的酒杯倒滿。
於是周遭安靜了下去。
西唐國藍氏,先代國主曾經因為開罪先皇,而遭到貶謫,其封地也被剝奪,後來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年邁的老國主客死他鄉,新帝覺得心中過意不去,就把唐國已經重新分出去的封地選了一半,還給藍家幼子,就是如今的西唐國主藍珏。
藍珏緩緩端著酒杯站起身,所有人都在看他,只是,看笑話的人居多。誰都知道,西唐國主的少年時代是在蠻荒的流放之地長大的,那裡可沒有詩書禮樂的老師,有的只有平原野蠻人和異獸,西唐國主十歲帶隊斬殺蛇人首領的故事名動一時,但與之相伴的是——上都傳說,此人文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