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便將事情原委說了。
原來,近年來,李白一直便在終南山黃老嶺結廬修行,說是修行,實是因黃老嶺上有得一群猴兒,極擅釀酒,甘醇濃郁猶如瓊漿玉露,竟比玉壺春猶要勝上三分。
李白自然捨不得走,便一再滯留。直到聽聞安祿山謀反,這才依依不捨與眾猴兄猴弟作別。下得黃老嶺,他便直奔紫閣山,誰知紫閣山人去山空,又聽人說安祿山兵臨潼關,便想去潼關,哪知路上突又遇得這女子。
李白道:“昨日,我見她與一老婦同行,身旁另有幾人,本領均是不弱。今日她又獨自一人,我識得她那把劍,名叫太白劍,乃是我親手……”
“老爺,你說她與一老婦同行,那老婦是何模樣?”沉央心頭大動,忙即問道。
李白皺眉道:“李白又不是品行不端之人,怎會無端端去瞧一個老婦人?莫非,你也以為我攔著那女子,乃是見色起意?”
沉央心想,老爺你自然不是品行不端之人,只是要看那品行如何評定,若說胸懷行事,那是光明磊落,坦蕩如鏡,但若說世俗禮法,那卻是未必了,老爺你遊戲人間,遊戲來遊戲去,難免讓人誤解。
我是你書僮,就算別人誤解你,我又怎會誤解你,便道:“老爺怎會見色起意?老爺一生坦蕩蕩,自也不會去亂瞧女子。只是,那老婦人可是約模四十來歲,頭髮雖已花白,但面容姣好,只若三十許?”
李白大是滿意,想了一下,點頭道:“你這一說,我倒想起來,這老婦我竟有些許面熟,只是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且容我想上一想。”
“老爺可是在棲霞山莊見過?”沉央急道。
李白恍然大悟,驚道:“呀,正是,她是棲霞山莊裴餘慶,裴老英雄的娘子,裴老英雄仗義疏財,李十二曾在棲霞山莊吃過酒,怪道如此面熟。唉,棲霞山莊闔莊盡亡,如今裴家老孃子也是人單影孤。”
沉央心想,那夜我追丟了裴老夫人,不想裴老夫人與那黃衫女竟有瓜葛,顯然是又被人拘禁起來。便道:“老爺可知如今裴老夫人身在何處?”
李白搖頭道:“我不知,只是那把劍……”頓了一下,說道:“那把劍名叫太白劍,是我當年親手贈送給陸知鶴的。”
“陸知鶴?”沉央大吃一驚。
李白點頭道:“當年,陸知鶴尚未練就一身本領,我與他頗有幾分交情,曾經同遊巴蜀道。他意取功名,但卻屢試不中,頗是心灰意冷,我便贈他一把劍,望他銳意進取,不要自暴自棄。不想,再見之時,他已是名揚天下的白袍真人。如今又入了天地盟,唉……”長嘆一口氣。
沉央道:“老爺是懷疑那女子與陸知鶴有得干係?”
“自然有得干係。”
李白道:“她既手持太白劍,不是陸知鶴的娘子,便是陸知鶴得女兒。陸家娘子我曾見過一面,並不是她。既如此,多半便是陸知鶴得女兒,他女兒我也曾見過,只是那時尚在襁褓之中,耳下有塊胎記。但,但……”想起女子左耳根下並無梅花印記,又頗是猶豫。
沉央道:“老爺是想擒她麼?”
“我為何要擒她?”李白哈哈一笑:“縱然陸知鶴行差踏錯,無惡不作,那與她女兒何干?我只是見她手拿太白劍,想要證實一下心中所想而已。”
沉央心想,老爺英雄了得,自是不會與一女子為難,縱然那女子是陸知鶴得女兒。陸知鶴得女兒自然姓陸,怪不得老爺問她可是姓陸。想到這裡,突然心念一動,怔了一下,忽道:“老爺,陸知鶴得女兒,可是叫陸雪容?”
“咦,你如何得知?”李白奇道。
沉央心頭咯噔一跳,他曾在漠北迴雪崖上見過陸雪容,又在潼關也見了一面,陸雪容是雪原之姝之一,是蘇青青與薛穎真的師姐妹,雪原七姝紅橙黃綠藍白紫,七色七裳七女子,陸雪容喜著一身黃裙,如此一對照,理應是她。只是,倘若當真是她,他又豈會認不出來?莫非,莫非方才那黃衫女子顯露得並不是真容?
思及此處,沉央心頭又是一跳,以他的本領,莫論幻術,移形換骨術,均是瞞不過他,唯有鮫人之珠那等世間奇物,方可令人辨無所辨。當初,涇河少女便曾用鮫人之珠將他易作凌盛模樣,滿莊英雄豪傑俱未識破,就連與凌盛心心相印的藍心蘭也未識破,若不是他言語與凌盛不同,藍心蘭只怕到死也不知他並不是凌盛。
轉念之間,他又想起,當初蘇青青領著他們逃出迴雪崖時,在通道中曾見得滿天星辰,蘇青青說那是鮫人之眼,漠北妖道想要復活已死了千萬年的鮫人,雖未成行,但卻復活了一雙雙眼睛。
霎時間,沉央心思百轉,嘆道:“老爺,興許她當真便是陸雪容。”
李白搖頭道:“若真是她,怎無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