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珍珠看了一眼沉央,說道:“指教不敢當,只是趙老大這般滾,滾將出去,未免也太過引人側目,旁人定會瞧出端倪。沉央大法師自然是不怕得,但也不勝其煩。”沉央傳音與她,她再說與趙老大等人聽,但最後這句卻是她自己加的。
趙老大心想,說得也是,一群人在洛陽城中滾來滾去,莫說旁人,便是自己也會瞧著不對,便哈哈笑道:“兄弟們,咱們這便滾吧,但切莫大滾特滾,作作樣式便可。”說完,抱著腦袋就地一滾,滾了兩丈,騰身竄走。
眾人有樣學樣,也即稍加一滾,然後嗖嗖嗖竄起。
沈珍珠噗嗤一笑,說道:“不讓他們滾,卻定是要滾。”
沉央走到窗前,笑道:“重信諾,輕生死,正是男兒本色。”
沈珍珠點了點頭。
沉央向遠處看去,洛陽城一派死寂,家家戶戶不見燈光,也無人打更,便不知曉時辰,唯有一隊隊士兵穿梭來去。他估摸著兩個時辰已至,程玉瓏卻不見歸來。
又等了一會,程玉瓏仍是沒有回來,他頓時坐立難安,一會心想,莫不是被天地盟的人困在宮城了,一會又想,她本領遠勝於我,漠北妖道等人不在,誰又困得住她,定是我多慮了。轉念又想,我在東宮鬧出那般陣勢,她定也看見了,若是尋得盈兒必然早已回來,莫不是未能尋得?
沈珍珠趴在窗戶上,看著外面,忽然道:“有人來了。”
沉央心思百轉,是以並未聽得,此時猛聽馬蹄聲急響,便衝到視窗一看,只見長街上奔來一隊騎兵,護著兩輛馬車,直往城門處奔去。沈珍珠幽幽道:“那是他的馬車,我識得那車蓬。”
“誰?”沉央下意識便問。
沈珍珠道:“楚王李豫。”
沉央定眼看去,見那車蓬並無異樣,但她卻識得,想來是往常曾坐過這馬車,心想,看來她用情至深,就是身處險境也對李豫念念不忘,便道:“待出城之後,你便去尋他吧。”
沈珍珠搖了搖頭,說道:“車裡的人必是安氏父子。”
沉央一怔,笑道:“安氏父子怎敢離軍出城?”
沈珍珠道:“那我就不知了,但必是安氏父子無疑。”
聽她說得篤定,沉央不禁心念搖動。“蹄它,蹄它。”騎隊越奔越近,從客棧下經過,沉央猛然看得一人,那人騎在馬上,一襲黑衣,眉目極冷。突然,那人猛地向客棧樓上窗戶看來,沉央吃得一驚,忙拉著沈珍珠避在窗戶後面。
“可,可是有人?”這時,一個懶洋洋,略顯結巴的聲音響起。
外面卻無人回應,先前聲音又道:“若是無人,便走吧。”馬蹄聲響起,車隊離去。沉央向外看去,只見車隊遠遠而去,那黑衣人綴在隊尾,猛然又是一眼看來。
這下,猝不及防,二人目光對了個正著。黑衣人冷目如梭,定定看著沉央,身下馬匹仍在往前奔。沉央暗吸一口氣,拔劍在手。沈珍珠一直避在窗後,並不知外面情況,見沉央如臨大敵,驚道:“怎,怎麼啦?”
“怕是得有一場惡戰。”
沉央淡淡說道,目光注視黑衣人,他早已認了出來,這黑衣人是個啞巴,是安慶恩的貼身護衛,也是羅公遠的師弟,一身本領詭異莫測,極擅土遁,曾在紫閣山刺殺他。還真讓沈珍珠說對了,有這黑衣人在,那馬車裡的人必然便是安慶恩,只是不知道他們為何深夜出城,但既然撞上了,說不得便有一戰。
冷月如水,樓上沉央與馬背上的黑衣人目光相對,但黑衣人始終不曾發難,只是靜靜看來,當真是馬蹄向南人望北。騎隊越去越遠,漸而再也看不見,沉央心下大奇。
沈珍珠本來縮在角落裡,等了一會不見沉央與人惡鬥,便走到窗前,往外看去,騎隊早已去得遠了,自是看不見,她皺著眉頭,嗅了嗅,忽然道:“車裡有人。”
沉央心想,車裡自然有人,定是安慶恩,若不是身處洛陽,我又尚有要事,今夜便要與他算一算舊賬。
沈珍珠又道:“且是個女子。”
沉央一愣,沈珍珠道:“我自幼有異,只要是梅花香,便是隔得極遠,我也能聞見,那女子身上用了梅花露薰香。”
沉央心想,怪不得你屋後植著滿院梅花,安祿山與安慶緒俱是食色忘性之人,那安慶恩定然也好不到哪兒去,他車裡有得女子,並不為奇。
“又有人來了。”
見沉央並不在意,沈珍珠看著遠方低聲道,她知道沉央在等人,見了人便提醒。莫不是玉瓏?沉央心頭一喜,順著她目光看去,就見西面射來一群人,來勢頗快,轉眼即至近前。見得這群人,沉央眉頭大皺,忙斂了氣息,向沈珍珠伸出手。沈珍珠只是個尋常女子,自然不知甚麼斂氣止息,但見他逢人便要拉自己手腕,多少也猜出一些,便把手腕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