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三藏皺眉道:“我已非我,但你仍是你。我識得你……”
黑衣蒙面人道:“你是你,我是我,我不識得你,你也不識得我。”
“我識得你,你是……”
“你甚麼你,我甚麼我,白金剛,你又瘋瘋顛顛了麼?”
正當金剛三藏就要說出黑蒙面人是誰之時,李華陽大聲嚷道,她心想,你這白金剛素來便是瘋瘋顛顛的,往日你瘋顛,本掌教也由得你,但今日大敵當前,怎可隨意瘋顛?
沉央此時卻在看程玉瓏,目光狐疑,原來,就在方才,他突然聽得程玉瓏氣息有異,她腰上寒月劍也嗡得一聲輕響,險些便脫鞘而出,而她氣機鎖定之人竟是金剛三藏,不是黑衣蒙面人。
當李華陽打斷金剛三藏的話時,程玉瓏氣息頓平,神情也是一鬆。她心神一鬆,才覺察到沉央目光,她不敢與沉央對視,轉過頭去,一言不發。
沉央心頭更奇,忽又聽得李華陽大聲叫道:“不管你們誰是誰,白金剛,快把他們通通趕走,如若不然,如若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
“阿彌陀佛,掌教老爺說得是。”金剛三藏微微一笑,看向黑衣蒙面人,搖頭道:“你勝不得我。莫若退去,以你得本領,若是不退,我要勝你,便只能打傷你。若是傷得你,我問心有愧。”
黑衣蒙面人道:“若說問心無愧,天下又有幾人能得問心無愧?老天爺盜天盜地,以萬物為銅豆,聖人盜天盜地,以萬物為芻狗。”
說著,伸手一拿,張莫雲突覺腰上一緊,懸在腰間的長劍竟然脫鞘而出,朝黑衣蒙面人飛去,被其拿在手中,唰地一劍,斬向金剛三藏。
眾人大吃一驚,張莫雲身處西北角,與黑衣蒙面人隔得足有十五六丈距離,黑衣蒙面人伸手一拿便奪了他得佩劍,若要傷他,那也只在一念之間。
“唉。”
金剛三藏嘆了一口氣,見黑衣蒙面人一劍斬來,也不敢太過大意,當即遙拍一掌,二人又鬥將起來。
蒙面人這回使得是劍,沉央有心觀他劍法,便定眼看去,一瞬不瞬。
只見黑衣蒙面人劍法大開大合,並無招數路數,但一揮一撩莫不是渾然天成,且又力大勢沉。突然,黑衣蒙面人一劍斬空,劍氣如潮洩,斬在地上,就聽嘎嘎嘎一陣怪響,鋪著青石板的大地紋裂開來,石板被劍氣斬激,四下亂飛。
有幾人離得甚近,竟是未能避開,被碎石砸得灰頭土臉。地上,赫然一道裂縫,寬不過五指,長卻有十幾丈。
沉央看得心頭一跳,暗道,劍氣精純方能做到凝而不散,我若是拼盡全力斬得一劍,劍氣瘋湧之下,定不會只得五指寬,興許會寬達尺許。若論劍氣精純與收發由心,這黑衣蒙面人遠勝於我。
戰得一陣,黑衣蒙面人忽然一聲長嘯,沉央驚眼看去,就見他一飛沖天,橫起劍來,伸掌一抹,那劍吞了他的血,泛出一層紅光,邪氣凜人。黑衣蒙面人抱劍而下,急衝金剛三藏頭頂。
沉央心頭嗵地一跳,只覺一塊石頭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渾身則是顫抖不已,倒不是因那黑衣蒙面人神威驚人,而是那一手掌抹劍鋒的模樣像極了一人。
“怎,怎會如此?”沉央瞪大了眼睛,冷汗涔涔而下。
“你,你怎麼啦?”程玉瓏見他滿頭大汗,目露驚疑之色,她心下一慌,忙即握住他手,傳音於他。
沉央渾身顫個不停,驚道:“他,他,他這一手,與,與我師傅……”
“老道爺?老道爺得劍法定然不輸於他。”程玉瓏輕聲道,目光一眨不眨凝視著他。她雖易了容,面目尋常普通,但一雙明眸清澈鑑人,絲毫不疑。沉央被她如此一看,心頭也即一定,搖頭道:“不是,定然不是。”
“不是甚麼?”程玉瓏輕輕問道,依然沒有放開他的手。
沉央被她握著,只覺掌心柔夷微涼微涼,並有一絲清涼玄氣透掌而入,冷冷幽幽,遊走於他體內。
他心神一震,心頭愈發安定,暗道,我師傅雖是本領高強,但也不如這黑衣蒙面人,他這一手劍法,我便沒有見過,若他是我師傅,遭遇金剛三藏這等強敵,怎會不使乾坤無極劍?就算不使乾坤無極劍,也當施展符法才是。
這樣一想,暗覺胸口那塊石頭霍然墜下,不禁喘得一口氣,笑道:“沒,沒事。”
“沒事便好。”
程玉瓏並未追問,神情恬淡,抬頭看向場中。沉央也即看去,此時場中二人已鬥得勢如水火,黑衣蒙面人提劍,斬劍,直如開山,道道劍影縱橫來去,威若天神。金剛三藏便似一葉孤舟,漂浮於驚浪駭浪之上,將沉未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