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央抱著心空屍身站起來,只覺胸中怒意似海,匹煉翻滾。看著遠方那最為高大的佛像,突然一聲怒嘯,縱身飛去。
耳畔呼呼風響,懷裡屍體漸漸發硬,變冷。
那佛像前又有一片殿宇,沉央落在門前,渾身勁氣鼓盪,也不敲門,更不凌牆,只以勁氣去撞。那殿門雖是高大厚實,但是怎能經得他撞,只聽轟然一聲巨響,殿門碎裂成渣。
沉央大步走進,見門衝門,見牆斬牆,聲勢極是兇猛。這倒不是他莽撞,而是他故意如此,以好引得賊人來尋他,或是驚走賊人。誰知,他撞了無數道門,斬了無數道牆,莫說是人,便是連鬼影也不見。
莫非小和尚指錯了方向?
沉央大急,縱上屋頂,運目四看,這龍門石窟沿著伊水兩畔,依山而建,每隔百丈便有一座巨大佛像,佛像下面即是殿宇,層層密佈,若是一一去尋,也不知要尋到何時。
想到淨海大法師生死不知,他心下大怒,渾身勁氣鼓盪如潮,當真是空有餘力卻無處發洩,猛地回頭看向那佛像,只見彌勒佛大耳大肚,裂著一張大嘴,彷彿是在嘲笑他。
沉央更怒,當即提起劍來,遙遙一斬。
一劍斬出,劍吟如龍嘯,正中佛像肚子,頓時斬得亂石橫飛。
斬爛了佛像肚子,沉央本想離去,突然看見一點亮光。那亮光從佛像的爛肚子透出來,雖是微弱,但絕非天上星月。沉央心頭大喜,扭頭便朝佛像飛去,落在佛像膝蓋上抬頭一看,只見一洞,約有人高。
沉央抱著小和尚屍體飛入洞中。
剛一入洞,即往下落,原來不僅是那佛像,便是整座山也是外實內空。落在地上,四下打量,但見內中極是廣闊,洞頂吊著盞盞長明燈,有些已經滅了,有些卻猶放微光。微光往下走,洞壁上刻著無數圖案,色彩斑斕。
沉央定睛一看,只見那些圖案共有兩層,繪得栩栩如生,雲層之上,既有漫天神佛,又有飛天仙女。雲層之下,則是人間百態,有胡女當街璇舞,有騎士縱馬蹴鞠,有百官高冠紫服。正中又有一女子,頭戴十五縷朝天冕冠,身披明黃龍袍,與雲層之上的如來佛遙遙相對。
武則天?
沉央心頭一奇,再往下看,大洞便似大殿,正中處立著九重寶塔,高有十五丈,飛簷翹角處鑲嵌著顆顆夜明珠。只是此時,那九重寶塔已經傾翻在地,夜明珠散落在四面八方,一輝一閃,猶如瀚海星辰。
顯然,此地經得一翻大戰。
沉央尋跡而往,穿過一道長廊,竟然越走越是寬闊,內中也有雕像,與外間不同,乃是天龍八部,面相各異,或猙獰或祥和,分列兩旁。
一顆釋加頭顱滾在前方,沉央一掌開啟,大步走去。
四處都是天梯長廊,沉央只撿那有打鬥痕跡處飛奔。不多時,即見一名和尚坐在地上喘氣,渾身鮮血淋漓。見得沉央,那和尚猛然一驚,揮杖即向沉央打來。
沉央往後一閃,叫道:“不空道友,淨海大法師何在?”
不空和尚一言不發,杖如雨落,又如龍騰,打得石像碎裂,亂石橫飛。沉央見他勢如瘋虎,又不敢出重手傷他性命,只得一退再退。突然,不空和尚一聲大吼,雙手掄起禪杖,從上往下一砸。沉央飛身而起。不空和尚一杖打下,頓時便將沉央方才站身之處的石像打成粉碎。
二人落下地來。
不空和尚單手提杖,看著沉央,一動不動。
沉央看去,不空雙眼圓瞪,眼角流血,渾身上下也是血流如泉,已然氣絕。見此情景,沉央更不敢久留,匆匆將其掩埋,飛身即走。
出得石像群,又見山川河流與座座城池。驚眼一辨,那些山川河流與城池竟與外間一般無二,只是縮小了千萬倍。其中有一城,只有百丈方圓,內中卻蜜布著一百零八坊,顯然是仿建長安。
沉央憂心淨海大海師安危,來不及多想,往前飛去。飛得一陣,突聽陣陣打鬥聲,當即加快身形。正自急飛,突然心頭一凜,落在地上,側耳聆聽。
風起於毫末,卷著沉央袍角。
這裡是地底,哪來得風?
沉央愈發不敢大意,劍已在手,卻閉上了眼睛。片片落葉從天而降,無中生有,有的落在他肩上,有的落在小和尚屍體臉上。沉央仍是一動不動,連眼皮也未眨一下。驀然,沉央一劍去,只聽嚓地一聲微響,一片落葉掉在地上,化為兩半。
緊接著,沉央舉劍一攪,三片落葉被攪成六半,落在地上。與此同時,沉央猛然睜開眼睛,人隨劍走,劍隨人飛,往遠處衝去。片片落葉翻飛如浪,俱被劍氣震散開來,撲向四面八方,見像催像,見石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