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準備準備屋子,你二叔一家子要住下。”
看到新婦完全不按著先前安排的走,還伶牙俐齒的不出話來,從未遇過這種情形的陸氏真是傻眼了,氣悶到胸疼,她還得強做不在意,表示她還很健康,還能當家作主。
新媳婦都入門了,她還想繼續掌中饋,自以為能牢牢掌握住年少無知的小丫頭,她指東不敢往西,她說南不敢對北,仗著祖母的輩分把蘇子晴捏扁搓圓。
陸氏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讓心愛的兒子歸府,在家日日好,出外樣樣難,被強分出去的歐陽東平過得並不如意,少了鎮國將軍府的庇蔭,誰還知道他是誰,以往和他稱兄道弟的人走得一個剩。
剛出去那當頭他還盛氣淩人,認為不靠將軍府他也能闖出一番天地,誰知在一片瓦掉下來都能砸到個勳貴的京城裡他什麼也不是,任誰一站出去不是某國公之子,便是一品、二品官的嫡子,再差一點出身侯府,一個都比他強上十倍、百倍。
那時他才後悔下手為何不夠狠,當初在鏟除大哥這塊擋路石時,應該連根把小狼崽也一併除掉。
之前幾次暗殺都失敗,他也急了,一急就露出馬腳,他說什麼都晚了,已長成的侄子根本六親不認,請來族老強行分家,又派了一百府兵親自“護送”二房一家出府,一路送到分給他們的三進院,逼仄的宅子還沒有將軍府的一半大,他轉個身就撞牆了。
所以他一定要回來,恢複以前歐陽二老爺的榮光,不再看人臉色地想辦法發財,他要把鎮國將軍府奪回來。
人是自私的,疼兒子的陸氏自是站在親兒這一邊,對非親生的孫子、孫媳婦沒有好臉色看,她諸多挑剔,處處刁難,所有惡婆婆會做的事她無一不做,想逼死新婦。
“好的,祖母。”
這麼好商量陸氏怔了一下,但接下來的話讓她差點拿起柺杖打人。
“孫媳婦會叫人先把客房打掃好,再讓丫頭、僕婦給他們送三餐,至於他們的下人得去廚房用膳了,一樣是奴才,府裡的僕從可不服侍,不會留足夠的飯菜供他們食用,也就一葷二素一湯,廚房煮什麼就用什麼,別嫌棄……”
“你當是打發叫花子呀!我說得是準備獨戶的院子,東邊的‘沁香院’就很合適,讓他們搬進去。”陸氏眼一瞪,氣勢十足的以柺杖拄地。
“於禮不合。”蘇子晴氣定神閑,神色怡然。
“什麼叫於禮不合,他是你們叔叔,不住在府裡又住哪裡,難道你們想把自個兒的長輩趕出去,流落街頭。”她咄咄逼人,非逼著小輩點頭,語氣充滿高高在上的專橫。
她不痛不癢的輕聲回答,“長房、二房早就分家,我們將軍是侄子不是兒子,除非二叔絕子絕孫,否則撫養他的責任不在我們,而且他還不到三十歲不是嗎?哪裡就需要旁人奉養了?”
蘇子晴的意思是歐陽東平好手好腳的,自個兒不去賺錢養家活口,憑什麼像懶漢耍賴,賴在侄子府裡,他有臉當個吃白食的嗎?
何況鎮國將軍府原就是長房的,歐陽無恕的父親生前打工的功勳,和二房有啥關系,當侄子的肯分你一口肉吃就該感恩戴德了,別不知足的還想貪得無厭,人的忍耐有限度。
“你……你這缺乏教養的賤蹄子,居然敢詛咒我家老二沒後代,你太……太惡毒了,我讓你二叔寫封休書休了你……”氣死她了,同是歐陽家的血脈,竟把他二叔撇得一幹二淨。
“祖母,你真的老了,老得有點糊塗,休書能隨便寫的嗎?分出去的叫旁支,大周朝律法有雲:‘犯七出之婦由夫親筆休離’,二叔又不是夫君,一個‘外人’哪管得了別人家的閑事。”真當她是不識字的農婦,三、兩句話就想哄騙她上當。
陸氏再也說不出話來,歐陽東平也沒機會開口。
整個認親儀式結束,歐陽無恕客客氣氣的請二叔一家子離開,施施然帶著蘇子晴回院落,蘇子晴覺得,陸氏母子真是毫無戰鬥力可言,秒殺。
請如此類的對峙不時在將軍府出現,有時是陸氏單打獨鬥,倚老賣老地想給孫媳婦立規矩,時不時地叫她晨昏定省,好藉機給她顏色瞧瞧,有時是母子倆連手,態度強硬地想從她這兒敲出口,繼而東風壓倒西風,反敗為勝。
但是不管他們如何蠻橫,蘇子晴都四兩撥千斤的化解,慢慢跟他們磨,磨得他們精疲力盡,罵罵咧咧的敗走,揚言要讓這個敗家女子從歐陽家滾出去。
蘇子晴底氣足,再不濟也有將軍府的府兵,威武的他們往前一站齊聲一喝,歐陽東平還不嚇得屁滾尿流。
這位好二叔就曾對自己咆哮,之後被七、八名府兵抬手抬腳的抬出府,自那次起自己跟歐陽無恕剽悍的威名遠播,京中人士談起將軍府褒貶不一,但也知道歐陽無恕不好惹,頗有乃父之風。
不過鬧過一回又一回的歐陽東平似乎旁上某靠山,得意洋洋要小兩口等著瞧,他很快就能收拾倆口子。
正值五王奪位之際,蘇子晴有些不放心,她的重生就是個變數,她擔心歐陽東平為了拔除他們在背後放暗箭,死人什麼都不會爭,所有一切只能拱手讓人。
蘇子晴將心中的隱憂告訴歐陽無恕,他目露痛色地將她擁住,頭枕在她肩上低語。
“我爹就是他害死的。”一個良心泥滅的畜生。
“什麼?”居然是他。
“我知道是他主使的,卻無法手刃他為父報仇,你說我是不是個很沒用的窩囊廢?”他神色悲痛地緊緊抱住懷中女子,像有個人與他相擁,他心裡的痛會減輕一些。
她撫著他的背,心中有著相同的酸澀,“你一定有你殺不了他的理由,善惡到頭有終報,不是我們不為父報仇,而是他命數未到,就留他再多茍活殘喘幾日。”
“被他收買殺我父親的那位副將已被我腰斬,他臨死前也不曉得我為什麼殺他,只用驚恐的眼神看著我,慢慢望著自己一身的血流光。”那時他沒有報完仇的痛快,只有沉痛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