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相公要做什麼,做了什麼,我都支援。”
凌晨將鼻子貼在青檸的腦袋上,親暱的吻著她的髮絲,打趣著問道:“那我要是去造反呢?”
“夫妻一體同心,相公如果真要造反,那我也跟著反。”
“哈哈哈哈~”
原野上飄蕩著凌晨開懷爽朗的大笑,那話怎麼說來著?
有婦如此,夫復何求!
——
一年之計在於春,哪怕已經是臨潁縣有頭有臉的人物了,凌晨也不得不再次告假回家陪著青檸耕田種地。
他是商業社會的頭腦,一心只想著賺銀子,有了銀子什麼糧食買不到?可自己的初中生小媳婦是根深蒂固的農業社會思想,說什麼也不能讓地荒著。於是就瞞著他偷偷下地,哼哧哼哧的耕田去了。這還是青櫻那老實孩子在自己的追問下才透露的。
於是望雲鎮的田間地頭,多了一對奇怪的夫妻——女子幹活利索、勤快,一看就是農事熟手。男子笨手笨腳,套著牛都犁不明白地,磕磕巴巴慢慢吞吞。
凌晨已經斷斷續續快有兩個月沒去衙門裡報到了,以至於馮延最後都放棄了,直接讓他手底下的一個捕快暫代班頭,替他上崗。
王臣鶴有寄過來書信,這小子是有真本事的,只是運氣不太好,缺個機會。如今在府衙當差,因為活幹的漂亮,得到了潁川知府的賞識,掌管著全府的錢糧賬目,基本可以算是心腹了。
文家父子也從未忘記凌晨,逢年過節都會讓府中下人送來禮物,遇到重大節日,大管家謝榮還會親自來臨潁縣看望凌晨。凌晨不知道這是大周的普遍現象,還是文家獨樹一幟的禮賢下士。但不管怎麼說,老文家事辦的是真地道,沒得說。
陳嘯已經半洗白了,從以前的打家劫舍惡霸,變成了護衛走鏢的正義使者。由於凌晨的關係和他自己的人脈,屬於典型的黑白兩道都熟,所以周圍縣鎮的地主老財們也樂得請他來押運貨物。價格是偏貴了點,但保證能將東西完好無缺的送到,信譽有保障。
至於那些沒有找陳家鏢局的人,不好意思,兄弟們雖然洗白了,但傳統手藝也不能丟下,拿你們來找回曾經的感覺,再合適不過了。
凌晨的名望和身世也在與日俱增,現在的他就算不扯文家的虎皮,在潁川府這塊地界上,也不是誰都可以輕易拿捏的。
更何況還有傳聞說,他與刑部的官員似乎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就在這一片安寧與祥和中,凌晨度過了來到大周的第二年暖春。
可歲月並不會一直這般靜好,春耕剛剛忙完,佔據江南的唐國再次興兵北上,捲起了滾滾煙塵。
在亂世,春耕和秋收這兩個時間點是很重要的,因為糧食和賦稅基本都關乎這個時期,所以要放一部分青壯回鄉種地收糧。各個勢力都會忙於內政,不會頂著減產的風險輕易動兵。
因為如果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影響一整年的國家收入。沒有糧食,就沒有賦稅和人口;沒有錢和人,也就沒有士兵。如果運氣不好再趕上旱災、洪澇或者蝗災的話,處境就更艱難了。
災民、起義、盜賊、鄰國入侵,局勢會極速惡化,並且進而影響到下一年的產收,陷入到惡性迴圈中。這個時候,你就只能祈禱儲存著往年糧食的糧倉管理員,貪的不是太狠。
但大家也清楚,這幫人要是能兩袖清風,霍金都能跳起來暴扣詹姆斯。
唐國皇帝好像有那麼個大病,明明在地盤、錢糧、人口、基建等各個方面都不如坐擁中原的大周,但就是一股子死心眼,年年都要北上入侵。
凌晨佩服他的雄心壯志和不屈不撓,岳飛當年如果匹配到的是他,那估計會高興的原地跳起《極樂淨土》。
可人貴有自知之明,自大周立國以來,唐軍的北伐戰績一直是勝少敗多,雖然對大周邊境造成了極大的破壞,但並沒有打出能夠產生戰略性影響的戰績,反而給兩國平民造成了巨大的人道主義災難。
處於戰爭區域內的平民百姓,基本就是對方軍隊的戰利品。隨軍的奴隸販子會把軍隊俘虜到的百姓連夜打包,分門別類的寄回國內。
士兵王某抓了個年輕屁股大的唐國女子,寄回家中等到戰爭結束就回來傳宗接代。老兵陳某已經沒有了生育能力,就抓來一個流著鼻涕泡的小孩寄回老家,以後讓他給自己養老送終。這條官府預設的黑色產業鏈上的價值順序依次是——
青壯女子>幼齡女童>幼齡男童>青壯男子>馬牛羊豬>老年人。
但最後一個選項基本很難看到。
或許你以前是個農家村姑,或許你以前是位大家閨秀;或許你是哪個富商家的小少爺,或許你剛剛寒窗十年高中狀元回鄉報喜;但只要做了俘虜,大家都一樣,是敵**隊的私人物品。
還有一種特殊情況,比如你原本是大周子民,不幸被唐軍抓了過去,然後大周軍隊又打跑了抓你的唐軍。
恭喜你,現在你是大周軍爺的戰利品了~
生靈塗炭,黎庶何辜!
當史書上的英雄拔出鋒利的寶劍,揮舞出一段封狼居胥的傳世佳話之時,代價何止一將功成萬骨枯?還有許多埋藏在荒野雜草和亂葬屍坑中的悲鳴。
他們被時間遺忘在歲月的塵埃裡,沒有人會記得他們成長的事蹟、人生的遭遇;沒有人會關心他們在乎的人、遺憾的事;他們的歡笑和淚水、恐懼和屈辱,欣喜和絕望,都會隨著飄散的烽煙遠去,悄無聲息的融入曾經來過的人世。
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
這,就是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