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關的話讓凌晨又燃起一絲希望,他言辭懇切的抱拳行禮道:“那就拜託大哥了!”
“嗯。”
老文這人有點讓人捉摸不透,自從凌晨把他送回來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反倒是他兒子文若期間提著酒肉親自來凌晨的帳篷裡看望過幾次,態度很熱情,跟上一次完全不一樣。
上一次他應該是發自內心的感謝,不過也就點到為止了。但這一次,這小子恨不得不顧身份的和凌晨結拜,得虧凌晨腦袋清醒才制止了他荒唐的行為。他還強行霸佔了凌晨的床,把他擠進裡面,二人同榻而眠。
凌晨十分嫌棄,但又無可奈何。
不過在和這位軍二代的朝夕相處中,凌晨也透過交談了解到了很多無法從底層知道的事情。
大周所處的時期,在唐朝滅亡之後。
自從萬國來朝的大唐滅亡之後,天下陷入了分崩離析的百年戰亂之中。在經歷了無數次的血腥洗牌後,盤踞在晉陽和河北兩地的大周太祖勵精圖治、奮發向上,最終橫掃群雄,一統中原!北方暫時迎來了久違的安寧。
但時局並非已經安定,江南地區還有以先唐正統自居的唐國、憑藉天險固守東西兩川的蜀國、經略朔方和河西走廊的夏國、以及荊南和嶺南那些稱臣不覲的地方勢力。
除此之外,北方還有一團籠罩在中原上空、揮之不散的烏雲——遊牧民族。
而新的強敵也在悄然崛起,雪域高原上展翅高飛的雄鷹,正在用犀利的目光緊盯著溫暖富庶的土地;東海一望無垠的波濤之上,繡著淡雅菊花的旗幟下面,是列滿武士刀和藤牌的野心。
戰火還在熊熊燃燒。
但這一切都跟凌晨沒有關係,他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能掂量清楚的。而且這場被迫加入的戰爭已經進入尾聲了,唐軍跨過長江氣勢洶洶而來,卻沒能有戰略性的建樹,只好退回江東去了。
江淮軍作為野戰部隊,戰事結束後不會停留在邊境,而是要回到原本的駐地。就在大軍拔營而起準備北還時,凌晨終於再次見到了消失很久的文訓。
這段日子裡,何關派手下遍訪江淮軍營,並沒有找到青檸的爹和哥哥,既然如此,凌晨也就沒有繼續待下去的必要了,於是他果斷開口,向文訓請辭。
文訓聽完後很意外,文若更是面露訝然之色。
“你應當知曉,你數次護衛有功,更兼心性純良、身世清白,老夫是極為看重你的。眼下四海未靖,留在軍中必定大有作為。老夫雖非天官,但向朝廷舉薦、擢你為軍將還是可以的。只要稍加雕琢,為國效力,他日莫說封妻廕子,就是名流丹青,也並非沒有可能。”
面對文訓苦口婆心的挽留,凌晨卻是心意已決。
打打殺殺不是他擅長的事情,指揮作戰那就更別說了!這他娘又不是戰棋遊戲,一個哆嗦,就是成千上萬具骸骨橫屍荒野,他這種心軟的人可遭不住人家的妻子父母來找他討要丈夫和兒子。
“小人本來只是一介流民,幸賴大人垂青,恩重荷深,這才能擺脫賤籍跟隨身邊效力,每每想起便覺不安,深感無以為報。但也自知才疏學淺,能力淺薄,生怕辜負大人厚望。更放不下兒女情長,拙荊還在家中一人苦守,每每思之,魂不守舍。長此以往必釀禍患,所以只好斗膽辭別,還望大人垂憐應允。”
聽到凌晨這麼說,文訓明白他這是去意已決了,於是緊皺濃眉,捋著鬍鬚沉思良久後,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罷了,人各有志,老夫也不強求於你。只是可惜了你這一身的好武藝,不能為國所用,真是憾事一樁。”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對著文若說道:“為父還有要緊事,你替我送他一程。”
說罷,他就坐上馬車,在何關和一眾親衛營的圍繞下離營而去。
凌晨望著文訓的馬車漸行漸遠,目光復雜。
大領導這麼看重自己,自己卻只想著混吃等死、老婆孩子熱炕頭,多少是有點不識好歹在裡面的。可他就這麼懶散的一個人,如果不能從心,就是當上江淮節度使,他也不會開心。
下一刻,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立在一旁文若抬起胳膊,將手搭在了凌晨的肩上:
“沒事,你有自己的目標和想法,這沒什麼好鬱結的。其實我有時候也想幹點別的,但我不像你,我是文家的長子,生來就是要接替父親的位子,沒得選。”
凌晨不禁露出嫌棄的表情來,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他和文若早已熟絡了:“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你要不要聽聽看你在說什麼?”
文若訕訕一笑,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絲無奈來:“沒和你開玩笑,莫說旁人,你不就不願意待在軍中麼?”
“……”
好吧,自己還真說不過他。
搖了搖頭後,文若招呼著凌晨坐下,命手下軍士搬來桌子,擺好酒菜,二人對坐於靜謐林間。
遠處,是嘈雜忙亂、班師回朝的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