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堯反應平淡,“連浙那樣針對我的公司是因為彩雲山莊吧?我知道,劉錦揚和我說了。”
“劉錦揚?”柳謐先是吃驚,然後又下意識的否認,“你別聽他的。他說話,有個什麼準兒?”
“你別安慰我了,我知道是真的。”他頓了頓,“你給我打完電話之後,劉錦揚也給我打了電話,他都說了。我還以為你不知道,怕你多想,所以一直也不敢告訴你。其實我倒不怎麼難過,你也別怪他,我是說,你也別怪連浙。一直都是我欠你的,能以這樣的方式還回來,我也總算是舒了口氣。”
“什麼欠不欠的,我說過我不需要你的補償。”
“也許你能寬恕我,但我不能寬恕自己。欠著別人的不好受。”
他們受過同樣的教育,都說的是施比受有福,都寧可別人欠自己的、也絕不欠別人的。
“你不用擔心,我和我媽說,我的公司讓我捐給了你老公的公司做彩雲山莊了,她信。可能也是因為我信吧,我確實就是這樣想的。你也不用擔心,我為她留了養老錢。”
柳謐的鼻子一酸,“你怎麼這麼傻?”
“其實這中間連湘來找過我,說她可以出錢。我放棄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一個公司,能散了就能建起來。你放心,我沒有欠惡債,都是銀行的錢。不像當年柳叔叔那樣,現在催債也文明瞭許多。他們也不會怎麼樣我。倒是我心上的一塊大石頭放下了,挺好。”
“米堯……”
“我真的沒什麼。你千萬不要因為這件事和他過不去。”
“……嗯。連湘找過我了,她真的為你著急。她其實是個好姑娘,你接受她的幫助也沒有什麼。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你還有邱阿姨要照顧。”
“我會考慮的。對了,你上次和我說過,等彩雲山莊建成了,我們一起慶祝。別忘了叫我啊。”
柳謐終於哭了出來。她不知道該怪誰、誰怨誰,彷彿是一個又一個的連環套,套來套去,她總是走不出來。她是不是醒悟的太晚,以至於醒來就要錯過了。
米堯還以為她是為自己哭,就笑著說,“你哭什麼?其實不是什麼事兒。你給我的錢,我收下。我媽一定很高興。小謐,謝謝你。我們兩家,終於只有恩、沒有怨。”
候機大廳人來人往,外面是起起落落的飛機,耳邊此起彼伏的是航班登記資訊,人生的驛站就在這裡,過去和現在,現在和未來。
她想起了一首詩。那次春遊後,他曾經節取過其中的兩句,並配上了照片。
他曾經說,是在遇上了她之後才開始聽音,是她給了他感性。
她想起來了,她曾經給他念過這首詩。她已經記不起是什麼場合,也許是在某個音樂會後。有許多藝術歌曲直接來自於詩歌,或許當時的她說,奧登寫情詩是一流的,不知哪天有沒有哪位作曲家可以把這首詩配成藝術歌曲,一定很動人。
在帷幕將落之時,她想起了這首詩:
時間默默不語,但我曾與你傾述,
時間只洞悉了我們需要償付的代價;
如果我能告訴你,我一定會讓你知道。
如果伶人登場我們就要悲哭,
如果樂手演奏我們就變得結巴,
時間默默不語,但我曾與你傾述。
盡管,命運從未被道明,
因為,我對你的愛遠勝言語能表白,
如果我能告訴你,我一定會讓你知道。
起風了,風一定來自何處,
葉落了,一定有它的苦衷。
時間默默不語,但我曾與你傾述。
也許玫瑰熱切盼望生長,
這幻景也無比希冀留駐;
如果我能告訴你,我一定會讓你知道。
或者所有的獅子都起身離畔,
所有的溪流和士兵都將流散。
時間默默不語,但我曾與你傾述?
如果我能告訴你,我一定會讓你知道。
在唸第三遍時,她錄了下來,把它發到朋友圈,又拍了張停機坪上的飛機,配的只有兩個字,“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