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校園生活的第一晚, 樊先鳴一個人獨佔宿舍。第二天早上去食堂吃過早飯,在學校轉了一圈回來, 宿舍裡多了一個人。
“你好,我叫樊先鳴, 裡面那個床鋪是我的。”三十來歲, 高高瘦瘦, 一看就是城裡人的男人, 正在他旁邊的那個床位鋪床。下過地的男人不會有這麼瘦弱的身板,他腳下的皮鞋也能看出,這位室友家的條件很好,怎麼看都不像農村人。
“你好, 我叫張國強,你也是臨床醫學專業的學生嗎?”眼前這位年輕男人, 有著和他差不多的身高,比他健碩,身上黝黑, 胳膊上都是肌肉,腳下是一雙布鞋, 褲腿還挽著。這身打扮比較像鄉下的莊稼人,不像醫科大的學生,他走進來還以為是誰進錯了門。
“我是臨床醫學專業的, 昨天報到問過老師,我們宿舍六個人都是臨床醫學專業。”他們這間宿舍比林小薇的宿舍還要舊,地都不是水泥地, 也比她們的宿舍小。優點是室友少,一間宿舍只有六個人,還都是同一個專業的同學。
“昨天就來了?你來的真早,我這麼早來還以為會是第一個,被你搶先了。”他是外省人,收到錄取通知書提前過來,淩晨下的火車,在火車站眯了一會兒,天亮了就坐車過來。明天才是報到的最後一天,他已經提前這麼久了,沒想到有人比他還早。
“早來也不好,你看我昨天就一個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來了我就有伴了。”昨天從林小薇學校回來,沖了涼躺在床上,又熱無聊死了,太早了睡不著。
樊先鳴的這位室友張國強,今年三十一歲,臨省省城人,之前是廠裡高階技工,家裡有兩個孩子,愛人是廠裡車間主任,父母也是廠裡剛退休的工人。
說起家裡的孩子,張國強話匣子開啟了,樊先鳴帶著他去食堂吃飯,兩人邊走邊說。
“我兒子才兩歲,要讀書都不能看著他長大。”話語裡都是遺憾,聽張國強說起他家兩個孩子的趣事,他也好想兒子。他和林小薇都走了,也不知道兒子有沒有乖乖聽爹孃的話。
只是插了一句話,張國強就不說了,還一臉詫異的望著他。
“怎麼啦!”張國強吃飯的嘴都沒有合上,張著嘴看著他。
“你兒子兩歲啦?你不是說你今年才19歲嗎?”他快速嚥下嘴裡的飯。樊先鳴趕上好時候,這麼小就能考上大學,將來的路肯定比他好走,還在羨慕他年輕真好,突然爆出來他兒子都兩歲了,有點無法想象。
“我結婚比較早。”尷尬的撓撓頭,19歲就有兩歲大的孩子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你們農村都結婚這麼早?”看著像莊稼人的同學確實是莊稼人。莊稼人能考上大學不簡單,還何況這麼小。只是農村結婚這麼早,怎麼還跟舊社會一樣,樊先鳴畢竟也是有文化的人,他無法置信。
“不是,現在農村也是到了法定年齡才結婚。我和我愛人情況特殊,我們是自由戀愛,她是下鄉知青,不早點和她定下來,她回城了我去哪找人。”他們的情況真的很特殊,特殊的還不能說出去。
“你愛人哪一年的?”以前身邊的同學朋友也有下鄉,他們家只有他一個才倖免了。那些下鄉的同學後來都沒了聯系,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樣。
“57年的,比我大三歲,在省大讀大二,我送她過來上學才會來這麼早報到。”
吃過午飯帶著張國強在學校裡逛了一圈,回來時宿舍又多了兩個人。
29歲的方愛國,外省人,斯斯文文還帶著眼鏡,之前是書店裡的營業員。
28歲的陳建斌,也是外省人,看著比較健壯,當然只是與張國強和方愛國比較,城裡人再怎麼健壯也沒他這個標準的莊稼人健碩。他之前是工廠裡工人。
報到了四名同學都是成了家的人,方愛國小孩子最多,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張國強和陳建斌都是一兒一女。
晚上吃過飯,大家閑著聊天,四個男人在宿舍裡聊孩子。他們知道才19歲的樊先鳴也有一個兩歲的兒子時,和張國強的反應一樣,驚訝的合不攏嘴。
大家從五湖四海來,年紀又不盡相同,只有孩子是共同的話題,說起孩子才能聊到一塊去。
報到最後一天中午,剩下的兩位室友也來了,他們分別是24歲的劉成偉和22歲的宋梁輝。倆人是本省下面市裡的人,未婚,之前都是工人。
當天下午老師過來通知晚上領書,樊先鳴的大學生活正式開始。
上課三天,下午宋梁輝單獨行動回來,急沖沖的跑回宿舍,搖晃著正在看書的樊先鳴胳膊。
“你是理科狀元,怎麼不早說。”下午出去找老鄉,路過宣傳欄,有兩位同學正在換櫥窗裡的海報。他瞟了一眼,看到樊先鳴的照片停了下來。最新的海報裡,整張紙都是樊先鳴的介紹。他看完櫥窗裡的內容,一溜煙的跑回了宿舍。
“宋梁輝,你在說什麼,什麼理科狀元。”聽到理科狀元這個詞,各忙各事的室友都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