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陪媳婦回孃家, 樊先鳴穿了一身比較新的衣服,上身是一件粗棉布做的白色汗衫, 下身是藏青色的長褲,和省城裡的年輕人穿著區別不大。頭發是半個月前剛剪的寸頭, 剛剪好時有些淩亂, 長了半個月看著已經順眼多了。
林小薇跟著母親把從婆家帶過來的東西整理出來放進廚房, 獨留樊先鳴在客廳面對父親。她邊整理邊留意客廳的動靜, 母親拉著她的手紅了眼睛。
“小薇…”女兒從婆家拿了這麼多東西回來,她心裡不好受。丁文珊前段時間來過家裡,和她說了女兒在鄉下的事。
“媽,你和爸這幾年還好嗎?”家裡好像沒什麼變化, 除了父母看著比她離開時老了很多。
“我和你爸還是老樣子,就是你哥, 現在都好了,不說這些事了,你在鄉下還好嗎?他有沒有欺負你。”她不該聽林靖遠的急著給女兒寫信, 如果不是那封信,女兒也不會急著把自己嫁出去。
“我很好, 他也對我很好。媽,我考上了省大,明天去學校報道。”知道母親還很關心她, 她很開心,馬上把考上大學的喜悅分享給了母親。
“好,你從小就聰明, 媽就知道你會有出息。”抬手擦了眼角的淚,丁文珊告訴她女兒要參加今年七月的高考,她一邊等女兒回家,一邊又擔心女兒生她父親的氣不肯回家。幾次想提筆寫信,不是寫不下去,就是被林靖遠發現。
小女兒考上大學,這件事告訴林靖遠他肯定很高興。他們兩口子文化水平都不高,每次給小女兒寫信都是兩個人一起琢磨,照著範例寫。林靖遠不讓她給小女兒寫信,她一個人寫不出一封完整的信。
“媽,聘禮的事你能不能和爸說一下。自從嫁給先鳴我沒下過一次地,這次考試也是先鳴鼓勵我參加,上大學的費用都是先鳴幸苦賺的工錢。先鳴既然開口了肯定會給聘禮,只是那裡是農村,比不了省城。”
她懷孕生孩子一直沒有下工,農村一年的收入也沒多少,懷孕不僅不能攢工分,還吃了家裡不少雞蛋,雖然不知道家裡的情況,但肯定沒多少錢。
“你別跟你爸提,我會和他說。”女生就是外向,嫁出去了就成了婆家的人,聘禮的事也都為婆家考慮。算了,下放的事本來就對小女兒有愧,前年廠長的那個事家裡也得了一些好處,她會把這些跟林靖遠掰扯清楚。
“還是媽對我最好。”林小薇挎著母親的胳膊,捱了挨她的頭,這時候才感覺回到了離開前,與母親親密無間沒了剛進門時的距離感。
“都是當媽的人了,還像個孩子。”提起這事楊名華一股子的心酸,小女兒不下放就不會遭遇那些事。考上了大學將來肯定會有一份好工作,可惜嫁給了那樣一個人。
“媽,你怎麼知道,是不是文珊姐和你說了什麼。”她第一反應就是丁文珊,楊明義他們沒這麼大嘴巴,丁文珊家離他們家院子不遠。
“文珊都和我說了,苦了你了。”女孩子在那個地方,吃了虧連個說理的地兒都沒有。丁文珊還說隊長是小女婿的大伯,這讓小女兒怎麼鬥得過。
“媽,你別聽文珊姐胡說,我沒吃什麼苦。”丁文珊當著她的面都沒什麼好話,揹著她跟母親更不會說什麼好話。年頭送他們走的時候,還聽到丁文珊開口閉口的叫樊先鳴流氓。
“小薇,受了什麼委屈都告訴媽,媽不跟你爸說。”丁文珊告訴她的那些事她都沒有告訴林靖遠,不管小女婿是個什麼樣的人,小女兒都嫁給他了,這次還把小女婿領回了家。告訴了林靖遠怕他跟小女婿鬧,小女婿心裡不舒服了受氣的也是小女兒。
“媽,我沒受委屈,先鳴對我很好,公婆也待我很好。文珊姐對先鳴有誤會,我和她在鄉下還有過矛盾,她是不是說了不少我和先鳴的壞話。”
媳婦和岳母進了廚房,樊先鳴自顧自的搬了一張椅子坐在茶幾的側面,岳父不做說話他也不做聲。
坐了一天車只在車上吃了饅頭,連口水都沒有喝,看著岳父一口口的喝著熱茶,就算頭頂上的吊扇嗚嗚的響,他還是感覺又熱又渴。
他本來就是農民,沒必要太講禮性,何況他對岳父的感觀一點都不好。媳婦離家三年多,回來沒個好臉色,開口就是下馬威要聘禮。
兒子只是告訴他小女兒在鄉下結婚生了外孫的事,關於小女婿的事沒有提,他還摸不清小女婿的脾氣。開頭的那番話不像沒文化沒見識的農民,在門外與他對視,再到剛剛招呼都不打一個自己搬椅子坐,一點禮性都不講,又不像個有文化的人。對他不尊敬,完全不把他當長輩,他這樣,他也沒必要把他當女婿主動和他說話。
“來來來,先鳴先喝口茶,坐了一天車累了吧!我和小薇說了,今晚就在家裡住,我們明天還要上班,讓小薇帶你到處轉轉。”
丁文珊和她說小女兒被小女婿佔過便宜,小女兒都當眾罵了小女婿,本來老死不相往來的兩人突然結婚。丁文珊這麼說時她以為是她的那封信,逼的小女兒嫁給了小女婿。小女兒告訴她的和丁文珊說的完全不一樣,小女婿救過小女兒,兩人還做過朋友,小女兒說嫁給小女婿是因為喜歡,這樣的理由,她的內疚少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