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爹打過的傷全在背上, 躺下鑽心的痛,趴在床上睡了一晚。早上醒來全身都痛了起來。樊先鳴五官扭成一團, 咬著牙,慢慢的從床上坐起來, 才初春的氣候他的額頭上冒出了不少汗。
林小薇推門進來, 樊先鳴正在艱難的穿衣服, 她馬上過去幫著整理。
“爹孃說了, 你今天不用上工,可以不起來。”昨晚他一聲沒吭,睡覺卻是趴著,他肯定很痛。擔心壓到他, 第一次沒有躺在他懷裡睡,還不敢挨著他。
“沒事, 我可以上工。”林小薇不能上工,他再不上工,他們一家子就要父母養, 他不能啃老。
“你這樣怎麼上工,想讓我擔心嗎?”做早飯時有意把樊先鳴昨晚的情況告訴了娘, 這才換來了他今天的休息。他怎麼這麼倔,連衣服都穿不好要怎麼下地裡幹活。
拉著幫他整理衣服的手,她的手還是那麼白淨。這不是一雙該做農活的手, 卻嫁給了他成了農婦,他不想這雙手會像娘那樣布滿老繭,他應該承擔更多的責任, 肩負起更多的重擔。
視線從這雙幹淨漂亮的手移到了她的眼睛上,認真的看著她的雙眼。
“我沒事,相信我,我也不會讓自己有事。”剛醒來時確實很痛,活動開了身體沒那麼緊,身上的疼痛他還能忍。
樊先鳴看著她說話,那眼裡的認真讓她說不出反對的話。明明只有17歲,明明是還能玩鬧的年紀,因為她,他被逼著成為了男人,這麼小就做了丈夫和父親。
“痛就說出來,沒有人會笑話你。”她的這個小丈夫長大了,已經比她高了。
“真的不痛,我們出去吧!”大幅度的動了幾下胳膊給她看,忍著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再不趕緊出去真怕她會上手檢查。
入春後氣溫升的很快,要趕在氣溫完全升起來前完成播種和插秧,隊裡又開始忙碌了起來。懷孕五個月後的林小薇肚子像打氣球似的一下子吹了起來,衣服已經遮擋不住,楊大蓮叫她不要出門,衣服都不讓她洗,都是每天等樊先鳴下工了去洗衣服。
下工洗衣服沒辦法完全避開人,總會被那麼一兩個人看到。狗娃洗衣服的事很快傳了開來,村裡的流言滿天飛,樊老三一家像沒聽到,不受任何影響。現在被大家說成寵兒媳婦總比將來大家嘲笑他們孫子好。
林小薇已經懷孕五個多月,但對外說的是三個多月。五個月和三個月的肚子區別很大,只要生過孩子的婦人看到林小薇的肚子就知道這孩子是結婚前就懷上了。都瞞了這麼久,這種醜聞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被人知道。
“幸苦你了。”白天要上工,回家了要洗一家子的衣服,晚上還要燒水給她泡腳。林小薇沒有出門,公婆也不可能和她說樊先鳴被人笑話的事,她只知道樊先鳴做了本該她做的家事,會很幸苦,不知道樊先鳴還要承受婦人的笑話。
“我不幸苦,你懷孕才幸苦。”他是男人幸苦點不怕,女人懷孕生子都是要在鬼門關裡走一遭。他問過刑爺爺,村裡的孕婦生産都是找隔壁村的崔産婆接生,集鎮上有一個小衛生站,但是沒有做手術的條件。如果遇到難産的孕婦,村裡根本沒條件把孕婦送去縣裡醫院,只能看老天。
父母給他買的醫學類書籍都是側重心腦血管和內外科,關於産婦的知識他看過的太少,在這時候起不來任何作用,只能在心裡幹著急,擔憂。
“先鳴…”爹孃和樊先鳴都在為她遮羞,可是她這肚子不爭氣,才六個月就這麼大,害怕到時候還是被大家發現,連累爹孃也被笑話。
“怎麼了,是不是困了,困了你先睡,我把水倒了就回來。”
五月初的一天,樊先鳴下工拿著書信回家。他把書信遞給林小薇,說要去後院沒有停留就走了。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她的心酸澀不已。為什麼問都不問一句,是體諒她還是對她失望。
出人意料,這封回信是父親執筆。父親言辭激烈,隔著書信都能感受到父親看到她的書信時有多麼生氣。信裡的字眼刺痛了她的眼睛,脹脹的,好像樊先鳴離開時的酸澀感全都蔓延了開。父親說他沒有她這個女兒,叫她不要回城,就當沒有生過她。
這封信是在絕她回家的念頭,難道她真的要一輩子留在農村,可是就算這樣她也沒有後悔過嫁給樊先鳴。
呆呆的坐在床邊,手裡捏著書信,連天黑了都沒有發現。
“薇薇,你在房裡嗎?”從後院回來,找遍前院都沒有見到林小薇,房裡的煤油燈沒有點著,以為林小薇不在房間。娘囑咐過林小薇不要出院子,她也不可能外出,站在房門口詢問,他去後院前林小薇還在房間。
“在。”慌張的摸黑藏起書信,重回床邊時不小心踢到了凳子,樊先鳴點燃了煤油燈緊張的問東問西。
嫁給樊先鳴是她做過最正確的決定,樊先鳴都願意陪她回城,她為什麼不回去,就算父親不認她了,她還有母親。
“下次小心點,鍋裡還有熱水,我端過來給你泡腳。”能影響到林小薇情緒波動這麼大的,一定是那封省城裡岳父岳母寄來的信,而且一定是不好的訊息。不想再去猜測她魂不守舍坐在房裡這麼久的原因,知道林小薇不想讓他擔心,那他就裝作若無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