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 衛生間只聽得到很響的嘩啦四濺的水聲。剛開始的時候, 楚霽的求生欲還是很強的, 他激烈掙紮了兩下, 張嘴道：“說了你不許啊嗚對我動手嗚嗚”
他一張口, 就有更多水從頭頂流下來，灌進他的嘴巴和鼻子, 嗆進呼吸道。祁霖手上的勁道, 不僅沒有放鬆一絲一毫, 反而還因為他的掙紮，更加重了幾分。
楚霽只能像一條死魚一樣, 被按在牆上，放棄了無效的掙紮。
見他終於閉上了嘴巴, 祁霖以為他終於學乖了，便又開口問了一次：“冷靜了麼？”
被按在牆上的楚霽：“......”
他一邊側臉貼著冰冷潮濕的牆, 頭發也被沖得亂七八糟貼在頭皮上, 白襯衫也濕透了貼在身上, 將背後柔軟的腰線和潤白的膚色都露在祁霖面前，整個人都狼狽得不像樣子。
祁霖問他話的時候, 他就那麼貼在牆上，緊閉著眼睛, 睫毛濕漉漉的，眼圈倒是紅得厲害, 像是給祁霖這一沖, 氣焰全都被沖滅了。
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冷靜了。虛張聲勢的怒氣消退之後, 心裡的委屈，壓都壓不住，一股腦全冒出來。
淋浴噴頭被關掉，祁霖放開手，可是楚霽還趴在那裡，沒有動。
他的臉上全是水，通紅的眼睛緊緊閉著，好像怕一睜開，就有更多的水流出來。
他在哭。祁霖眯著眼睛。站在他身後，看了很久。
久到楚霽以為祁霖早從衛生間出去了，他才扶著牆，直起被撞疼的腰，抬起手抹掉臉上的水漬，用手背慢慢擦自己的眼眶，喉嚨到耳心的地方，因為不想發出哭腔的緣故，壓抑得痠疼。
等他處理完自己狼狽的情緒，轉過身來的時候，就看到祁霖還在身後，盯著他看。
祁霖其實，是見過一次楚霽哭的樣子的。多久之前的事情了？祁霖突然有些恍惚，十五年前？還是十六年前？那時候的楚霽，正在上初二。而這麼多年過去了，二十九歲的楚霽，哭的時候，表情和習慣，還和曾經那個十四歲的少年一樣，沒有一點差別。
她跟著她媽媽搬到楚霽家的時候，楚家前不久才舉行了一場葬禮。後來祁霖才聽楚叔叔提起，楚霽的媽媽就在她們搬進楚霽家的前一個月，出國去參加時裝周的時候，飛機失事了。
那個時候，楚霽用絕食來抗議反對楚叔叔把她和她媽媽接到他們家，所以每到吃飯的時候就不見他的人影。祁霖有次看到他躲在閣樓的樓梯下面，咬著牙緊閉著眼，就那麼壓抑著聲音，無聲地哭。他哭的時候總是會躲起來，可在她和她媽媽面前，就像刺蝟一樣，炸開了全部的刺。
“看什麼看。”楚霽甕聲甕氣地說著，不過大概是怕再被按在牆上摩擦一頓，語氣明顯虛了很多。他瞪了祁霖一眼，視線卻不自覺黏到了她的胸前。
祁霖今天穿了一件白t恤，她人很削瘦，衣服就顯得寬肥。此刻身上那件白t也濕了，肩膀鎖骨處嶙峋的骨狀便更明顯。
比排骨還要瘦。也不知道這幾年她是怎麼過的，怎麼就從當初那麼珠圓玉潤的一個小姑娘長成這樣了呢？
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楚霽自己安撫著自己，盡量讓情緒緩和下來，告訴自己，不要急躁。
“祁霖，我娶你回家，不是讓你來給我當保姆的。”
祁霖沉默著聽他說完，糾正：“不是娶，是買。”協議上明明白白寫著，她需要在這兩年之內照顧楚霽的生活起居，隨叫隨到滿足他的一切需求，所以日常家務，洗衣做飯在她提供的服務範圍之內，也是她這個僱員的義務。楚霽給錢，她付出勞動，等價交換很公平，祁霖只承認她和楚霽的主僱關系，夫妻關系？只是一個掩人耳目的笑話吧。
楚霽恨得想砸牆，他只能一遍一遍在心裡告誡自己別炸別炸，莫生氣莫生氣，才控制住了自己的嘴。
“好，就算是買。”楚霽其實很不想承認，祁霖能安安分分待在他身邊這兩年，只是他花錢買來的。“但是洗衣做飯家務這種事情，我不需要！所以不需要你來做！你懂了嗎？”
“好。”祁霖很幹脆地點頭，“所以你需要什麼？”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她出社會這麼多年，這條帶血的教訓，她很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