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少卿說得沒錯,此事出現在王府後門,死者穿的又是王府繡娘繡的衣裳,昌王府此時定是脫不開幹系的。
忍了惡臭,趙顥踱到小院的廊上,有家奴抬來軟椅伺候他坐下,還搬來了小幾,奉上香茶。
趙顥執起茶盞用力擲於地上,碎成齏粉,指著奉茶的小奴才罵道:“一幫不長眼的奴才,這樣的地方你喝個茶給本王看看?”
柳葉拿眼看了一下趙顥那急紅的臉和額頭爆起的青筋,對於他的指桑罵槐,她巋然不動。
大理寺的仵作姓宋,勘驗之術乃是家傳絕活,比起一般的仵作簡直是天壤之別。
屍體已經泡得不成樣子,面目腫脹,些許地方腐裂開來,爛肉翻轉,發白發紅發黑。宋仵作身穿麻布罩衣,手戴桑皮手套,口鼻皆用布巾遮掩,面不改色檢視起屍身:“死者,身高八尺有餘,體量壯大,身著粉色夾棉襖,下著青色襦裙,外罩褙子。”
旁邊的仵作弟子認真寫著驗屍格目,對於一個身著羅裙卻有八尺多高的屍體竟絲毫沒有露出一絲訝異之色。正如他那沉著驗屍的師父宋仵作一般。
旁側的趙顥聽見說屍體身長八尺有餘時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去衣。”宋仵作伸手,接過身旁小仵作遞過來的剪刀,將衣裳剪開,“死者,男……”
趙顥一下直起了身子:“什麼?是個男人?這衣裳分明是……”忽而覺察自己差一點失言,忙改了口,“這衣裳分明是個女子的,一個男人為何要穿女子的衣裳?”
雪已經化得差不多了,天卻還是幹冷。柳葉攏了攏袖子,“這個,微臣也不知道。昌王殿下耐心些,先等宋仵作驗完如何?”
宋仵作全然沒有被他人打擾,依舊按著自己的節奏不疾不徐地查驗著,“死者年紀三十上下。”仔細檢視了手掌,又捏了捏手指,推算出沒有腫脹之前死者的手指狀態,“手指粗壯,掌中有繭。右手五指成微握狀。”
“左手背有三條細小痕跡,似指甲之類抓傷所致,中間一道長半尺有餘,累及中指,旁側兩條略短,各三寸兩分和三寸八分,乃是舊傷。”
“胸前三道刀傷,一道從左肩到胸口,約一尺八寸長,一道從頸下六寸到腹部,約一尺五寸長,第三道攔腰在腹部,皆是舊傷,並不致命。”
上下檢視了一番,將屍體翻了個面,幾處腫脹如同發泡的面板在翻動中刮破,流出一股子濃黃惡臭的腐爛水,幾名在旁搭手的衙役瞬間跳開了丈餘。宋仵作依舊面不改色,細細檢視屍體。
“背部傷痕密集,交錯無章法,乃是鞭子所致,舊傷,不致命。”
……
過了將近兩個時辰,陽光都已經失去最後一點威力,開始沉入西山。宋仵作終於解下布巾,摘下桑皮手套,吐出口中含著的薑片。淨手後先接過驗屍格目檢視了一番,沒有出入方呈給柳葉:“大人,死者就腐爛程度來看應該是五天前死亡的。”
趙顥眯了眯眼睛。
宋仵作抬了抬眼皮瞧了他一眼,繼續對柳葉道:“不過年前開始到前幾日,風雪不斷,冰凍三尺不化……”
柳葉:“宋仵作的意思是……有人將屍體藏於冰雪中,五日前才取出來?”
“不無可能。”
柳葉:“死因是什麼?”
宋仵作:“鴆酒。”
“毒死的?”這麼簡單粗暴?
宋仵作點了點頭:“是。死者渾身精壯無比,應該是個練武之人,而且……”
柳葉恍然:“而且極有可能不是中原人。”
宋仵作:“面目全非,卑職不敢妄言。只是就死者身體看來,武功不弱。”
柳葉微微頷首:“辛苦宋仵作了。”
宋仵作拱了拱手,退下去幫衙役們一道收拾,屍體被抬走,驗屍用物皆撤了,再撒上了石灰,惡臭淡了許多,卻沒有完全消失,甚至有可能會頑強地縈繞好幾日。
柳葉回首,對著趙顥拱手:“昌王殿下,不想說點什麼嗎?”
趙顥面色鐵青,幾乎是咬著牙地道:“你想讓本王在這臭氣熏天裡呆多久?!”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虹彩的地雷
關於泔水桶裡的這個“人”,你們有什麼想法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