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修。”勉力喚了一聲。
少年抬起頭來,看著她,目中茫然裡面有些其他的光芒,似疑惑,似試探,似愧疚。
瞧著他,東水門小院的那一幕便又湧上心頭。
“異修。”又喚了一聲,少年躑躅著靠上來。
微抬被褥,柳葉握住他小心翼翼伸出的手,“不怪你,別自責。”
沉默了許久的少年哇一聲哭了起來,趴在棉被上泣不成聲。
柳葉輕輕拍撫著他的後背,待他哭得差不多了才道:“別哭了,你有了一身的武功,往後不是正好可以保護我?”
少年驀地抬起頭,眸子閃起晶亮的光。自從小院裡的爆發,他對自己的力量感覺恐懼,更怕的是怕柳葉將會嫌棄他。“真的,不趕異修走?”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柳葉拍了拍他的手背,“異修和我一樣,沒有家,所以,我們在一起就是一個家。”
異修擦幹眼淚,露出了笑臉。
待他情緒平穩了,柳葉吩咐他去請木青。對於過往,她急需弄明白,一刻也不想耽擱。
大年剛過,元宵未至。朝中還是休沐狀態,別的衙門大人皆在府中歇著,殿前司卻是一日不得停歇,木青應該已經在值上。
異修去的腳程快,木青來的腳程更快。不多時便進了柳葉的房中。
見到醒轉的柳葉,堂堂七尺男兒,殺伐將軍,竟然喜不自禁,雙手皆不知往何處放,連聲道著:“醒了,醒了,醒了真好,真好。”鼻樑竟然一陣酸澀,帶著聲音都顯得暗啞了幾分,“好,醒了就好。”這一個年饒是外頭熱鬧萬分,他的心裡都是落寞地疼,這種感覺不似奮勇殺敵快意恩仇那般淋漓盡致,倒是像把心放在文火上熬著,一點一點的疼。
柳葉含笑看著他手足無措,片刻,才緩緩開口:“我欠你半碗火燒,對麼?”
木青一愣,他沒曾想柳葉醒來見到他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起先,他確認了她右臂上的黑痣,潛意識裡頭將她認定了,心內到底還是忐忑的。基於此,他不敢跟任何人吐露半個字,一來是在她醒來前不敢完全確定,二來如今的她總歸是大理寺少卿,堂堂男兒卻成了女兒身,這樣的事情非同小可。
“嗯。”他重重點了點頭,鼻腔的酸脹瞬間湧入眼眶,再也忍不住了,“欠了將近十年了。”抬起渾厚的手掌胡亂抹了一把,手中淨是水澤。
柳葉虛弱地笑了笑:“莫不是想跟我要利息了?”
木青咧著嘴嘿嘿了幾聲,帶著濃重的鼻音道:“可不是得付利息,都十年了啊,十年!”
“十年啊,”柳葉報以虛弱一笑:“十年前的事情我已然不記得,可是這十年中我總會做一個夢,夢中是一片林子,雨下得很大,有一輛馬車在走,還有很多人……”
木青睜大了眼睛,看著她,眼角漸漸溢位溫熱的水。
渾厚的手掌繼續胡亂地抹了抹眼睛,“那是元豐八年三月,先帝駕崩之際……靜兒……”沒曾想,才呼喚一個名字,原本平複下去的酸脹一下又湧了上來,哽咽不能出聲。
柳葉笑著看他,淚水順著眼角滑落,目光慢慢落在他腰間的那一截木頭上,“故人之物,木青一直視若珍寶?!”那一晚,她在車廂裡對他道“木青,我要你活下去。”木青,你活下來了,傭哥哥活下來了,我也活下來了。
木青摸了摸那木頭,略微尷尬地笑了:“嘿嘿,那時那馬車一躍就跳了下去,我……”在懸崖邊上久久不能回神,隨後親自領人沿著河岸尋了好久,在下游十裡的地方找到了幾塊馬車的殘骸,卻沒了其他,“一日沒有親眼見過你的屍身,我便信你還活著。”粗壯的手指摩挲著那截木頭,猶如珍寶。
你信我活著,那傭哥哥呢?我還活著,啊!
柳葉合上眼,兩行清淚自眼角滑了出來。
木青步出柳府的時候恰遇卓元回來,與田峰二人正往府裡走。
自從柳葉昏迷,木青時不時前來探望,所以出現在柳府倒也不稀奇,可是往常都是下了值或是休沐之時才來,今日卻在值上,甲冑在身就來了,不能不讓卓元生出一些詫異。
相互見了禮,卓元問:“木都點檢今日得閑?”
木青拱了拱手:“我出來辦事,聽說柳少卿醒了,故而轉來一看。”他並不知卓元他們尚不知柳葉已經醒來的事情。
聞言,卓元一頓,繼而追問:“伯植醒了?”
“卓先生尚未知?”
話未問完,那人已經一陣風似地颳了過去。
田峰與木青再言語幾句,也匆匆進去探望。
柳葉醒來,不僅令卓元、田峰等興奮不已。訊息遞進宮中,趙煦亦是喜難自已。遂命人送了人參鹿茸等名貴藥材去柳府,讓柳葉調理之用。
作者有話要說: 唉,想賣萌,臺燈默默地閃了一下,自己熄了。
作者張了張嘴,最後什麼也沒說。
幾個過度章,寫得費勁估計還不太好看,湊合一下吧,作者要去哄臺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