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凝了下眉:“你是說如凝撒謊?”
柳葉又搖了搖頭:“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不覺得是如凝對我撒了謊,極有可能她也是受騙了。”
木青沉默不語,若是那唯一的線索也是假的,那麼該去何處尋找下毒之人?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木青已然明瞭,疑難雜症在冷月面前都是紙老虎,然而,這毒,冷月都束手無策的話,大宋已經基本無人可解了。
柳葉似乎並不將此事很放在心上,她所關心的還是案子。
碳盆裡的火炭輕微地噼嘙一聲,炸出一個火星子。有番薯的表皮被烤成焦色,香甜味充滿著整個屋子。
木青瞧著異修將烤透的番薯仔細剝去皮,放在小碗中,端到柳葉面前,不由得感慨道:“異修這孩子,普明禪寺呆了三年,也不曾與主持這般親厚。與我更是不消說。與你這短短時日,倒是像極了兄弟一般。”
柳葉伸出手愛憐地幫他正了正頭巾,小和尚的頭上已經長出新發,尚未到束得起來的長度,她便疊了一個頭巾讓他帶上,“這叫緣分,將軍還真是羨慕不來。”話頭一轉,“為何異修絲毫沒有影響?”
木青沉吟了一下,柳葉明瞭。吩咐異修:“你去後頭幫一幫楊嬸。”自從大理寺的許多公務搬回家來,每日裡吃飯的人也多了,楊嬸忙得是不亦樂乎。
異修將番薯塞進柳葉手中,一扭身就出去了。
看著門簾漸漸停止晃動,木青微微嘆了一息,道:“你還記得我與你說的,四年前那樁孩童失蹤案麼?”
柳葉頷首。
四年前,元宵之夜。汴京燈火通明,街上人頭攢動。遠遠近近不斷有焰火升起,好不熱鬧。
一群八九歲的孩子嬉鬧著從巷子裡躥出,每人的手中都提著一盞花燈,有荷花狀的,有兔子樣的,有嫦娥奔月……有龍燈自城北而來,未到之處先聞喧天鑼鼓。孩子們朝著鑼鼓聲跑去。怎料,半途中卻被一盞極其獨特的花燈所吸引。
那花燈,有七尺多高,做成梵天菩薩的模樣,裡頭燈燭遍插,通透明亮。原本菩薩的模樣並不能吸引孩子,但是它那手中的楊柳枝微微一動,從另一隻手中的淨瓶內蘸取幾滴仙水,往來往的人身上灑去。那動作,妙不可言。
一群孩子在它面前駐足了。
那花燈底下裝了軲轆,有人推著它慢慢走著,它便一邊走一邊蘸取淨瓶中的水灑向路人。有幾滴落進孩子們的口中,甜絲絲的。不知不覺中,孩子們便跟著它越走越遠……
“過了大半年,這些孩子才被發現。當時他們皆脫了人形,被扔在一個山洞裡,氣若遊絲。”木青的眉頭斂起,想起當時的情形,他的心依舊憤怒難抑,“十來個孩子,唯有三個活了下來。”異修就是其中之一。
然而異修的父母難以接受唯一的兒子被拐,早已雙雙投河自盡了。是以,異修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兒。
“異修是這些孩子中恢複得最好的一個,除了再不開言,心智停在八九歲之時,其他倒也沒有異常。”想起另外那兩個孩子,回來不過數月,皆抽搐而死,“普明禪寺的了空師父收留了他,去其俗名,給了他異修法號,意在前事皆休,以後潛心向佛之意。”
可憐的孩子。柳葉微微嘆息,“那他為何會第二次落入魔爪?”想起司宗坊那一晚,柳葉依舊心有餘悸。
木青搖了搖頭,“興許他們並未認出他來吧。”
碳盆在略微沉寂中又炸出火星子,噼嘙一聲。
“好香啊。”卓元帶著一陣冷風,掀簾進來,“烤紅薯麼?”
柳葉將手邊的碗遞了過去。
卓元接過便大口吃了起來。因為彼此間熟識了,相互免去了許多禮數。卓元邊大口朵頤,邊沖木青頷首致意,含混著道:“那個房主帶回京來了。”
柳葉直了直脊背,“如何?”
嚥下一大口紅薯,卓元自顧拎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喝了,方道:“你猜當年他將此宅子賣給了誰?”
“誰?”柳葉一把搶下他的茶杯,“你倒是快說啊。”
卓元抻了抻脖子,將剩餘的紅薯都嚥了下去,才道:“伯植你還記得當初你讓我查的名單裡有一個叫陸潤了嗎?”
“員外郎江為東的幕僚?”
卓元點頭:“是了,正是此人。若是不出差錯,周宅現在還是陸潤的産業。”
柳葉皺起眉頭:“顯然,我們得去江大人府上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