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暗暗找到望潮籍的太監,再以其家人的身份寫信入宮,那名太監好巧不巧正是勤政殿茶水房的太監,高三保前往茶水間取茶之時,那名太監正因為看了家信在偷偷抹眼淚,高三保隨口問了一句,便得知了這天大的訊息。
高三保做為昭明帝最心腹的太監,自然最知道主子的心思,因為經因過二十年前忽喇圍城之難,昭明帝最恨的便是國土被侵,所以高三保立刻叫上那名太監,帶上他的家信,來到了禦書房。
原本昭明帝還在想今兒晚上幸哪個妃子,正暗自盤點著滿宮妃嬪,不想高三保進了禦書房,神情嚴肅的奉上了一封信。
“三保,這是什麼?”做皇帝的看摺子看的多了,看信,特別是別人的家信,這卻是少之又少,只掃了一眼抬頭,昭明帝就疑惑的問了起來。
“回稟皇上,奴才去茶水房為您沏茶,正看到當值太監對著家信落淚,奴才多嘴問了一句,才知道西海沿子出了大事,奴才不敢知情不報,故而將信和人都帶了過來,請皇上聖斷。”高三保一反平日只需要躬身回話的舊例,鄭重的跪倒在昭明帝的面前,一字一字沉沉說道。
“什麼,西海沿子出了大事!”昭明驚呼一聲,立刻拿起信細看。看罷之後,昭明帝面沉如墨,怒道:“這已經兩月之前之事,如何未見兵部奏報,來人,速傳兵部尚書。”
沒過多一會兒,新上任不到半年的兵部尚書韓大人掙命似的沖向禦書房,就因為昭明帝怒沖沖的說了“速傳”二字,而不是溫和的“請”字,兵部尚書心中打鼓,先自將自己狠狠嚇了一通。他自家知道自家事,若真追究起來,他也是滿頭小辮子由人揪的。
在禦書房外狠狠喘了幾大口氣,韓大人從袖中掏出帕子擦去頭面上的汗水,對禦書房外當值的太監陪笑道:“還請公公為下官通傳。”
那名當值的小太監見素來不把自己當回事兒的兵部尚書大人竟然如此客氣,心中暗自好笑,面上卻繃的緊緊的,只應了一聲便往裡通傳。
兵部尚書進了禦書房,偷眼往上一瞧,只見皇上面黑如墨,通身的怒意幾乎都能凝成火焰了,嚇的他心中一陣狂跳,趕緊跪下參拜,顫聲道:“臣韓進舉叩見萬歲……”
昭明帝冷哼一聲,怒問道:“韓卿家,朕來問你,如今我大陳四境可否平安?”
兵部尚書一聽昭明帝問的是這事兒,不免暗暗鬆了一口氣,自從去歲定北軍大破忽喇之後,這大陳可謂四境平安,別說是有敵軍犯邊,就連國內的山匪流寇都少了許多,真真是大陳二十年來難得的安寧太平。
抬袖輕輕拭去額上滲出的汗珠子,兵部尚書恭敬的回稟道:“回萬歲爺的話,如今我大陳四境安寧,全是……”
“放肆,爾好大的狗膽,竟敢當面欺君……”不等兵部尚書將已然歌功頌德的話說上一通,昭明帝怒拍禦書案,騰的站起來指著兵部尚書厲聲大喝,嚇的兵部尚書身子一顫,立刻伏地請罪。
見這兵部尚書如同軟腳蝦似的癱在地上,心中越發不喜,怒喝道:“朕問你,兩月之前,西海沿子可有戰事?”
“啊……回稟萬歲爺,不曾有啊,自臣接管兵部以來,從不曾見過西海沿子發來的戰事塘報,倒是每月的平安塘報,一次也未曾斷過,萬歲若是不信,請您派人去兵部取來塘報一觀便知。”兵部尚書急急回話,生怕說慢了再惹昭明帝發怒。
昭明帝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看兵部尚書的情形,他並非是隱瞞不報,而是真的不知實情。昭明帝看了看高三保,輕輕點了點頭,高三保會意,立刻親自去兵部調集來自西海沿子的塘報。
少時,高三保取來六份塘報回稟道:“回萬歲爺,七月的塘報尚未送至兵部,這是今年一至六月的西海塘報。”
“嗯……”昭明帝沉沉嗯了一聲,西海沿子離京城距離遙遠,在沒有緊急戰事的情況,通常每個月的塘報要到次月中旬才能送抵京城,如今才剛進七月,自然不會有七月的塘報。
對應著小太監家書上的時間,昭明帝翻開四月塘報,只見滿紙平安二字,再沒有半個字提及倭人犯邊之事。昭明帝面色陰沉,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兵部尚書還跪在一旁,沒有昭明帝的話,他哪裡敢起身呢。只是在心中反複思量,聽皇帝的意思,這是西海沿子出事了。可那西海沿子三面環海,只一面與內地相接,那裡既有大海做天然屏障,又有鎮東軍鎮守,能出什麼事,總不可能有人從海上進犯吧?前些日子鎮東軍派人進京催餉,也沒聽說什麼呀?
過了好一陣子,昭明帝才沉沉道:“韓卿家平身,且先退下。”
兵部尚書早就跪得雙腿麻木,得了昭明帝叫起,他趕緊謝恩起身,因為雙腿麻木而身體打顫,卻又不敢在禦前失儀,只強受著難受躬身倒退出去,出了禦書房的門,他彷彿是從地府回到人間,不由的長長呼了一口氣。
“三保,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昭明帝習慣性的問了一句,倒也沒真指望著高三保為他解惑。
高三保早就在心中暗自思量了,如今見昭明帝動問,便躬身說道:“萬歲爺,您可還記得曾經賞過奴才一所宅院?”
昭明帝皺眉道:“朕自然記得,可這與西海沿子有何關系?”
高三保低眉順眼的躬身回話,“回萬歲爺,臣雖然甚少出宮,但那宅子是您恩賜的,奴才少不得買了一房下人,令他們好生照看宅院,前兒您給奴才假,奴才便去住了一回,以感受主子爺的皇恩浩蕩。”
“你這老貨,淨整這些虛的,你只說那宅子與西海沿子有什麼關系便是。”昭明帝瞪了高三保一眼,沒好氣的嗔了一句。
高三保諂媚的笑了一下,趕緊應道:“是是,奴才尊旨。那處宅子的左鄰,是如今的鎮東軍主帥劉元帥的外宅,聽奴才家的下人說,那劉讓每年倒有三四個月的時間都在那裡住著,孩子都養下三四個了。”
“什麼?竟有此事!朕問你,那劉讓狗才如今可在京城?”昭明帝勃然大怒,吼出來的聲音都有些變了腔調。
“萬歲爺息怒,這劉元帥如今在不在京城,奴才著實不知啊……奴才那房下人只是普通人,除了與隔壁下人聊聊天之外,並不敢刺探別府訊息。”高三保趕緊將自己往外擇,免得昭明帝反而對他心中起疑。
“嗯,你說的也是,三保,你立刻派人去暗中打探那外宅的訊息,若是劉讓狗才果然在京城,立刻命人鎖拿來見朕。”昭明帝點點頭,發下口諭。
高三保應了一聲,立刻出宮安排。莫約一個多時辰之後,高三保回到禦書房,搖頭道:“回萬歲爺,劉讓並不在那裡,老奴又去劉府暗中打探,也也未得劉讓在京的訊息。”
“嗯,看來是不在京城了……”昭明帝輕叩面前的書案,眉頭緊鎖著,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三保,你說朕這個皇帝是不是太沒用了,朕連自己的大臣在何處,在做些什麼都不知道……”昭明帝沉沉的說了一句,驚的高三保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服侍昭明帝多年,自然知道昭明帝對前朝的廠衛制度很是心嚮往之,只是本朝開國之主曾經深受廠衛之害,自然不會設廠衛,讓太監弄權。而昭明帝登基之後,因有忽喇這個心頭大患,全國上下一心,只求永絕忽喇之害,並沒有精力設立廠衛。可自從定北軍大勝之後,四境太平國庫充盈,昭明帝的廠衛之心,似乎是有抬頭的跡象了。
“萬歲爺是當世最聖明的,您可千萬不能這樣說自己啊……”高三保不敢接別的話,只能跪下稱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