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暗罵,雲鄉侯夫人面上卻是絲毫不顯的,還微微蹙眉做出含愁強笑的模樣兒,憂慮的說道:“就是因為你大哥忠於王事才會被打壓啊,不是嫂子當面誇你大哥,象他這樣盡忠王事的臣子,在咱們大陳真的沒有幾個了。有道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大哥他……唉……”
“大嫂,大哥他怎麼了?”見雲鄉侯夫人話只說一半,樂親王太妃著急的問了起來,她還是很關心她大哥宋詩禮的。
雲鄉侯夫人低聲說道:“如今戶部尚書一職出缺,你大哥又做了七年的戶部員外郎,如今戶部裡在他之上的官員全都犯了事,偌大戶部的諸般事情都是他一個人在做,可是上頭也沒給他明確的說法,昨兒我聽了個訊息,說是工部的劉大人有意謀奪戶部尚書之位,若是讓他做了戶部尚書,你大哥這個做了七年戶部員外郎的戶部老人兒可算是什麼臉面都丟光了。若是隻丟你大哥的面子也就罷了,我只怕對煥兒不利。這事傳揚開去,人家還不得說堂堂親王的親舅舅還比不過一個小小貴嬪的哥哥,笑話煥兒沒本事麼,丟了煥兒的面子,讓我們心裡怎麼過意的去。”
雲鄉侯夫人這麼似是而非的說了一通,竟然真的讓樂親王太妃為之觸動,生出了讓兒子為大哥討官的想法。不得不說雲鄉侯夫人沒看錯她這位小姑子,的確是不怎麼有腦子。
“大嫂你也別這麼說,大哥是有才幹之人,他幾年來的考績一起都很好,又是戶部的老人,外來的人哪能有他熟悉戶部,平恩侯想要大哥的強,也得看我們樂親王府答不答應!”道。
雲鄉侯夫人心中暗喜,小姑子已然給了準信兒,想來丈夫高升為戶部尚書指日可待,等丈夫當了戶部尚書,她也能妻憑夫貴當上二品甚至是從一品的誥命,往後再在外面走動,這面子上也能添些光彩。越想雲鄉侯夫人心情越好,方才受的閑氣也就不算什麼了,只熱絡的與樂親王太妃聊起天來。最要緊的事情已然說出來了,她這會兒便能聊些輕松愉快的話題,內宅女人之間能聊的除了衣裳首飾丈夫孩子之外也不會有更多新鮮內容。
雲鄉侯夫人暗自比較一回,雖然小姑子高居親王太妃之位,可她青年守寡,守著個病弱的兒子孤寂度日,偌大的王府於她不過是個華貴精美的大籠子,而自己父母在堂夫婿在側,又是兒女雙全,如今連孫子孫女兒都有了。自己和小姑子比起來真是幸福多了,想到這裡,雲鄉侯夫人有些壓不住自己心裡的得意,用略帶同情的眼神看了她的小姑子一眼。再說話之時她的語氣雖然軟和,卻隱隱透著一股子讓人極不舒服的感覺。
樂親王太妃並不是心機深沉之人,倒是不遠不近的跟著服侍的丫鬟春瑩將雲鄉侯夫人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不免心有所動,暗暗動了心思。
雲鄉侯夫人與小姑子相談甚歡,可她的女兒與樂親王府的三小姐齊靜姝相處的非但不愉快,甚至幾乎可以用交惡來形容了。
兩個小姑娘一出了東暖閣,宋五小姐便指著齊靜姝高傲的下令道:“你也配陪著我,還不趕緊滾回你姨娘身邊去,沒的降低了我的身份!”
齊靜姝原本性子很怯懦,可是在她隔母哥哥齊景煥的鼓勵下,齊靜姝如今已經不那麼自卑了,她怎麼說也是如今樂親王府中唯一的小姐,闔府之中除了嫡母樂親王太妃和嫡兄齊景煥之外,就數她齊靜姝身份尊貴,她若是嫡出,那便是堂堂郡主,就算是庶出,等出閣的時候也妥妥的少不了一個縣主之封。她在宋錦霓面前有什麼理由沒有底氣的。
“五表小姐莫要出口傷人,我堂堂樂親王府的小姐還由不得你呼來喝去。”齊靜姝板著臉冷冷的回了一句,氣的宋錦霓怒火上沖,想也不想便沖口叫道:“你不過是個小妾生的小賤人,也敢來要我侯府嫡女的強!”
齊靜姝自來就知道自己的庶出身份,她並沒覺得這個身份有什麼丟人的,何況說起來李側妃也是玉碟記名有品級的,有資格遞牌子進宮請安,而宋錦霓雖是侯府嫡女,卻無品無級,若沒有其母帶著,她根本連宮門都進不去。
“宋五小姐,你說我我可以不計較,但是你不可以汙辱我的生母,堂堂的樂親王府側太妃娘娘。”齊靜姝板著臉怒斥宋錦霓,在這一刻,她身上終於體現出王府小姐的氣度威嚴。
“哼,什麼側太妃娘娘,還不是我姑母跟前的奴才!”宋錦霓是從來不肯吃虧的,嘴上再不讓人。那怕是她心裡有些發虛也要嘴硬到底。
宋錦霓並不知道她與齊靜姝在園中絆嘴的情形被位於澤芝園附近的暢風閣上的齊景煥看了個正著。齊景煥雖然聽不到自家小庶妹與宋錦霓說了什麼,可是能看到宋錦霓氣勢逼人,他的妹妹顯然是受了委屈。
“添壽,去庫房將今年春上太後娘娘賞下來的那套赤金鑲紅寶彩蝶戲蓮頭面首飾給三小姐送去,立刻送到三小姐手中,堂堂王府小姐豈可穿戴的那麼素淨。”齊景煥淡淡說了一句,他的記性向來極好,前陣子他看過清點庫房的帳冊,庫裡都放了些什麼東西就全記在他心中了。
他所說提赤金鑲紅寶彩蝶戲蓮頭面是一整套十三件首飾,上面鑲的紅寶石成色極佳,莫約鑲嵌了二三十顆,最小的一顆也有米粒兒大小,最大的一顆比蓮子還大些,是宮中造辦處的工藝,極為精美華貴。當初太後賞鑒造辦處呈上的首飾之時恰好齊景煥在場,他只隨意誇了一句這套彩蝶戲蓮的頭面不錯,太後便立刻將那套首飾賞給了樂親王府。
添壽應了一聲,飛快的跑了下去,沒過多一會兒,添壽便抱著一個份量不輕的紫檀木匣子來到了齊靜姝與宋錦霓的面前。
“小的請三小姐安,請五表小姐安。”添壽抱著匣子行禮。齊靜姝忙笑著說道:“快起來吧,可是王兄有事,母妃與大舅夫人去後園賞菊了。”宋錦霓看著那隻分量十足的紫檀匣子,以為這是她的王爺表哥送給她的東西,眼神不由熱切的幾分。
添壽忙搖頭道:“回三小姐的話,王爺命奴才專門來給您送東西的。王爺剛才想起庫中有赤金鑲紅寶彩蝶戲蓮的首飾極適合您佩戴,便命奴才趕緊送過來,三小姐請過目。”添壽邊說邊開啟那隻紫檀匣子,只見燦燦寶光四射而出,映的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齊靜姝和宋錦霓都被晃了眼睛,兩人後退半步微微眯眼,這才算是看清了匣子裡的首飾。最上面一件是一枚金簪和一對蝶形步搖。
宋錦霓看的清楚,那隻金簪的簪頭足有巴掌大小,一枝半開的蓮花被田田荷葉簇擁著,隱約可見鮮紅的花芯,蓮花花瓣上停著一對輕靈的蝴蝶兒,微風吹過,柔軟的赤金須兒和輕薄的蝶翼輕輕顫動,好似這對蝴蝶兒隨時都能迎風飛舞一般。
在金簪下方並排放著一對蝶形步搖,這對步搖用的金子並不多,只是以薄薄的金片為託,以紅寶石鑲嵌蝶身,每隻步搖垂下的五串流蘇俱是以極細的金鏈連線起的數枚蝶形金託鑲紅寶石,只有米粒兒大小的紅寶石讓這對華美的蝶形步搖更多了幾分輕靈活潑,也更加適合小姑娘佩帶。
齊靜看傻了眼,喃喃問道:“這都是給我的?”
添壽立刻躬身回道:“回三小姐的話,可不都是給您的,王爺說了,咱們王府如今只有您這一位小姐,可尊貴著呢,這是太後娘娘賞給王府的,給您戴再合適不過的。”
齊靜姝一聽這話裡有話,難道剛才之事她的王兄這麼快就知道了,她本能的抬頭看向暢風閣看去,那裡是離澤芝園最近的高處。果然她看到了一個淡銀紫色的身影。齊靜姝知道自家王兄近來很喜歡淡淡的銀紫色,想來暢風閣上的人一定是她的王兄。
王兄給自己撐腰做臉面,這讓齊靜姝很感動,她立刻親手接過那隻匣子交給自己的丫鬟,然後向添壽頜首說道:“王兄有心了,你代我上複王兄,就說回頭我會去親自向他道謝。”
添壽躬身笑著應了,言道:“三小姐客氣了,您是王爺唯一的妹妹,王爺自然是想著您的。奴才就不打擾您和五表小姐了,奴才告退。”
齊靜姝點了點頭,添壽方才退了下去。看著添壽走遠了,齊靜姝才淡淡的說道:“青梅,你先將這匣子送回薔薇園再來服侍。”名叫青梅的丫鬟趕緊應下,喜滋滋的抱著那份量不輕的紫檀匣子走了。
宋錦霓看到這一幕一幕的,鼻子顯些兒氣歪了,她又不傻,自然看的出來這是表哥特意踩著自己的臉面給那個小賤人做臉。原本就傲氣十足的宋錦霓已經氣的沒了理智,她也不管旁邊還站著許多王府下人,只憤憤將齊靜姝往旁邊的荷池用力一推……
齊靜姝根本沒有防備,一下子就被宋錦霓推進了荷花池。她完全不識水性,只在水面上掙紮著叫了兩聲“救命……”便沉了底。
“啊……三小姐……”一時之間什麼聲音都出來了,眾人慌做一團,擁擠推撞之間又是幾聲“撲通……撲通……”好幾個下人被擠的落入水中。
宋錦霓將齊靜姝推下水之後自己也嚇傻了,愣了片刻之後抱著頭“啊啊……”的大叫起來,嚇的跟她來的雲鄉侯府下人們亂成一團,刺耳的尖叫聲一撥高過一撥,聽上去好不嚇人。
就在這團混亂之中,一聲特別響的“撲通”之聲響起,水面上出現了一個好大的水花,眾人循聲看去,只見那水花還沒有完全消散,一個腦袋就從距離水花三丈多遠的地方露了出來,隨著那個腦袋的出現,另一個腦袋也浮現在水面上,有眼尖的人一眼便認了出來,那可不就是三小姐麼!
原來剛才有個會水的丫鬟主動跳下去,非常順利的救起了三小姐。下人們經過一番慌亂之後也都回過神來,各自回到了各自的位置,等那個小丫鬟將齊靜姝帶到岸邊之時,已經準備好鬥篷等物的下人們立刻用大大的鬥篷將三小姐嚴嚴實實的包了起來,那個勇救小姐的丫鬟也得了一領鬥篷裹住身子,以抵擋略有些寒意的秋風。
澤芝園裡的管事嬤嬤嚇的臉都綠了,三小姐再不得寵也是主子小姐,而推三小姐落水的又是太妃娘娘最喜歡的孃家侄女兒,這讓她可怎麼辦?是實話實說還是替五表小姐遮掩,剛才有那麼多人都看五表小姐故意推三小姐落水,可又怎麼遮掩呢?
就在那個管事嬤嬤左右為難之時,得到訊息的樂親王太妃和雲鄉侯夫人立刻趕了過來,就算再不喜齊靜姝,她也是王府的三小姐,又是在澤芝園出的事,樂親王太妃當然不想擔個刻薄庶女的惡名,所以這事她一定得慎重處置才行。
宋錦霓一看到她娘親來了,便撲進娘親懷中號淘大哭起來,不知內情的見了鐵定會認為是齊靜姝欺負了宋錦霓,宋錦霓還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