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永寧正在演武場練功,阿黑趴在一旁歪著頭很專注的瞧著,忽然便有一聲大叫傳來:“少將軍,太後派人頒旨,人已經到了府門外,請您趕緊去接旨啊……”
皇甫永寧高聲應了一句,縱身躍至場外,阿黑頭一甩,便將搭在一旁椅背上的布巾叼起甩給皇甫永寧,皇甫永寧揚手接住,胡亂擦了擦脖子上的汗,便要去接旨。阿黑立刻緊緊跟了上去,這定北侯府裡的上下人等阿黑全都認識,自然也不會發生胡亂傷人的事情,所以阿黑在府中可以自由行動。
皇甫永寧帶著阿黑往外走,她的親兵立刻提醒道:“少將軍,來傳旨的太監沒見過阿黑,別再嚇破了膽。”
皇甫永寧想想也是,便對阿黑說道:“阿黑,你先回去,我一會就回來。”
阿黑不樂意,撲楞楞的搖著它的大腦袋,皇甫永寧只能哄它道:“好阿黑聽話,乖乖回去,今天可以不洗澡。”
阿黑最不喜歡洗澡了,可是隻要條件允許,皇甫永寧每天都抓著阿黑去洗澡。早在七年之前,阿黑生了一場病,差點兒沒病死,是杜老大夫治好了阿黑。從那以後,皇甫永寧非常用心的跟杜老大夫學習如何照顧阿黑,讓它可以健健康康的能活長久些。
老虎的壽命通常在十五到二十年左右,可是如果精心照顧,也不是沒有活個三四十年的可能。這便是皇甫永寧堅持要阿黑每天洗澡,合理運動,精心搭配飲食的原因所在。阿黑已經十歲了,一般的老虎活了十年就已經進入衰老期,可是阿黑卻還處於活力最旺盛的青壯年時期,這全都是皇甫永寧精心照顧的功勞。
一聽說今天可以不洗澡,阿黑高興極了,趕緊高高舉起右前爪,皇甫永寧無奈的笑了一下,與阿黑擊了個掌,表示自己說話一定算數,阿黑這才高高興興的扭著肥屁股跑開了。再不跑,萬一它兄弟反悔怎麼辦。如同皇甫永寧將阿黑當兄弟一樣,阿黑也將皇甫永寧當成自己的同類。
哄走了阿黑,皇甫永寧急急往真武堂趕去,因為阿黑已經耽誤了一些時間,她再不趕過去,就有些太傲慢了。宮中之人對皇甫永寧來說只意味著麻煩,所以她越發不想節外生枝。
皇甫永寧來到真武堂,看見她爹坐在主位上,一個面上皺紋挺多的公公坐在右下首的客座,在那個公公的下首坐著四個穿著打扮一模一樣的嬤嬤,每個嬤嬤的身後還站著兩個小宮女。
皇甫永寧一進來,那名太監立刻站了起來,皇甫敬德也站起來說道:“永寧,太後娘娘有旨意,趕緊跪接。”
皇甫永寧也接過幾回聖旨,前幾回都是要擺香案什麼的,可這一回真武堂上卻什麼都沒有準備,她不免有些納悶。
那名公公躬身微笑說道:“請平戎郡主安,咱家奉太後之命,前來向郡主宣太後口諭。”
皇甫永寧這才明白了,原來是口諭,怪不得不用準備香案呢。她二話不說撩袍跪倒,這氣勢可是足足的,讓已經站起來的四個嬤嬤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有兩個城府不夠深的,眼中還流露出一絲鄙夷之意。
“太後口諭,賜平戎郡主教養嬤嬤四名,專司為郡主講解為媳為妻之道,並教授一應規矩禮儀。”那名公公一字不錯的將太後口諭唸了一遍,皇甫敬德聽的直皺眉頭,而皇甫永寧則是徹底懵了。她爹昨兒才說請公孫奶奶教導她的,今兒怎麼就變成太後賜下教養嬤嬤了。
與公孫老夫人相處,皇甫永寧還是願意的,可是面對那四個她完全不認識的教養嬤嬤,皇甫永寧本能的不喜歡。她自小被虎媽養了三年,本身有就異乎常人的直覺,剛剛只是打了一個招面,那四個嬤嬤都沒正眼看皇甫永寧,皇甫永寧便已經覺察到她們對她存了鄙視之心,倒是這個宣太後口諭的公公是真的和氣,甚至對她還有一些感激和敬意。
皇甫永寧的感覺一點兒都沒錯,太後派出來的郭公公對皇甫永寧的確有感激尊敬之心。郭公公家貧,自小淨身入宮,如今已經近三十年了,郭公公有個比他小三歲的妹妹,二十年前,他那才十三歲妹妹的被進犯大陳的納都汗王活活糟踏死了,郭公公最疼的就是這個妹妹,是皇甫永寧生擒納都汗王,為郭公公報了殺妹之仇,郭公公怎麼可能不感激敬重皇甫永寧。
宣完口諭,郭公公立刻上前扶起皇甫永寧,笑著的說道:“郡主快快請起。”皇甫永寧就勢站了起來,郭公公將她送回上首主位,侍立一旁笑著說道:“郡主,這四位就是太後娘娘為您從教選司選的四位教養嬤嬤,趙錢孫李四位嬤嬤,還不趕緊上前拜見郡主娘娘。”
趙錢孫李四人見皇甫永寧大馬金刀的穩穩坐著,心中頓時不快,她們過來是做教養嬤嬤的,說起來怎麼也有個半師之名,這平戎郡主就這麼坐著受禮,也著實太傲慢了些。不過心中不快歸不快,這四人還是上前規規矩矩的見禮,能當上教養嬤嬤的人,所有的規矩禮儀早已經深深融入她們的骨血之中,那怕是睡夢中行個禮都會標準的不能再標準了。
“婢子趙氏,錢氏,孫氏,李氏拜見郡主娘娘。”四名嬤嬤整齊化一的開口請安行禮,動作象是用尺板兒量出來似的,一分一毫都不帶錯的。皇甫永寧看了四人一眼,立刻記下了四個的特徵,趙嬤嬤是個長臉,錢嬤嬤生了一雙三角眼,孫嬤嬤左耳耳廓處有一顆黑痣,李嬤嬤的眉頭有兩道深深的皺紋。
“都起來吧。”皇甫永寧淡淡說了一句,微微放出些她定北軍少將軍的威勢,趙錢孫李四人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顫,心頭沒由來的生出一股子懼意。
“她們八個呢?”皇甫永寧看著跟著四個嬤嬤站起來的小宮女,沉聲問道。
趙嬤嬤想來是這四個教養嬤嬤的頭兒,她上前一步屈膝躬身說道:“回郡主娘娘,這八人是服侍奴婢的宮女。”
皇甫永寧嗯了一聲,突然轉頭看向郭公公,很嚴肅的問道:“郭公公,她們十二個人的月錢誰出?”
皇甫永寧此言一出,郭公公和趙錢孫李並那八名宮女全都驚呆了。只有皇甫敬德心裡明白,因為長年接濟退役的定北軍傷殘將士,所以皇甫永寧對於金銀等物有種特別的執著,救濟昔日同袍,皇甫永寧從來不小氣,昭明帝賞的數萬金銀,說花就全都花出去了,連眼皮兒都不帶眨一下的。可是若讓皇甫永寧養廢物,在皇甫永寧的心中,象趙錢孫李還有那八名宮女這樣的人就是廢物,她是一個大子兒都不捨得出的。
“這個……自然是走宮中的帳,咱家會按時送過來的。”郭公公對上皇甫永寧那認真的眼神,也不管說笑,很認真的做出了承諾。
皇甫永寧點了點頭,突然她又想到了什麼,又問道:“那她們的吃穿呢?”
郭公公聽了這樣不上道的問話,撞牆的心都有了,他心中暗道:我的個郡主娘娘喂,您很窮麼,由這十二人吃穿,一個月又能花上幾兩銀子,您何至於如此。趙錢孫李連同八名宮女的臉都綠了,她們在宮裡之時,在下人之中也算是有頭有臉,怎麼進了這定北侯府,就被人嫌棄成這樣了,真是沒法子活了。宮裡人常傳說出宮做教養嬤嬤是件極有面子的事情,宮裡的月錢依舊可以領著,去做教養嬤嬤的人家還會額外備上一份豐厚的月銀還有不菲的打賞。可到了這定北侯府……
郭公公心中暗嘆一回,心道:也就是郡主娘娘您了,換別人再是不行的。“郡主娘娘放心,咱家每個月將她們的吃穿折成銀子給您一併送來。”郭公公這是打定主意自掏腰包的,宮中可沒有這樣折銀子的先例。誰叫皇甫永寧是郭公公的恩人呢。郭公公少不得多盡盡心意。
郭公公一開口,趙錢孫李等人都傻眼了,她們不知道內情,只當是郭公公奉了太後之命才會如此行事,心中不免暗暗打起了小算盤。
皇甫敬德有心說女兒幾句,也不會當著外人的面,因此只向郭公公歉意的笑笑說道:“公公見諒,我們父女在軍中簡樸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