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嬤嬤眼角的皺紋都笑了出來,絮絮叨叨道:“老身可是盡心盡力,全力以赴,你瞅瞅,這些孩子們,一個個的聽話著呢,嚴格遵守教規,從來沒見過面,相互之間也從未說過一句話。而且個個都對龍爺您忠心耿耿……”
琉璃珠貼在龍爺旁邊耳語了幾句,沖著老嫗阿姆一示意。阿姆從懷裡取出兩塊鴻通櫃坊的飛錢,遞給錢嬤嬤,那種尖細之中帶著破音,並帶有明顯異域音調的官話,十分刺耳:“兩位嬤嬤辛苦,你們的事情已經完成,我這就送你們出去。”
錢嬤嬤歡天喜地接過飛錢,看了又看,將兩張飛錢全部塞到自己身上,還用力地按了按,沖著平嬤嬤道:“出去後我兌換了再給你。”
平嬤嬤有些不滿,卻不敢說什麼。兩人一前一後,跟著阿姆朝出口處走去。
阿姆和錢嬤嬤走到草地處,阿姆忽然站住,回過身來上下打量著錢嬤嬤。錢嬤嬤諂笑道:“怎麼了?”
阿姆看著她的腳下,面具後面的眼睛閃出陰惻惻的光來。
錢嬤嬤順著她的視線朝下看去,忽然發出“啊”的一聲,撲哧一下矮了半截。
她的腳下,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汪水,“啊”字只發出半截短音,水已經沒過胸口。錢嬤嬤用力撲騰,但她觸到哪裡,哪裡便成了水窪。僅僅幾下,她便沒了蹤影,站的位置冒出幾個水泡,瞬間恢複成了草地樣子。
事情就發生在一瞬間,連公蠣都反應不及。尚未進入草地的平嬤嬤呆了片刻,拔腳欲逃。
但她身體前傾,腳卻未能邁開——草叢之中,忽然生出無數細細的紅絲,如同藤蔓菟絲一般,將她的雙腳緊緊裹住。
平嬤嬤倒在了地上,不容她掙紮,無數條細小的紅色菌絲飛快從草叢中伸出,進入她的耳朵、鼻子、眼睛,將她裹的猶如蟲繭。
龍爺等人像是看一場好玩的雜耍,桀桀地笑了起來。蟲繭癟了下去,菌絲潮水一樣褪去,地面之上只剩下一具骨架,並隨之化為齏粉。唯獨眼珠子滾落出來,化為一對晶瑩剔透的綠色珠子。
五)
殺戮發生之快,讓公蠣措手不及。當然,即使來得及,他也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因為接下來看到的一切,不僅讓公蠣呆若木雞,還有莫名的恐懼。
老嫗阿姆收了兩顆珠子,交給龍爺。燈光之下,龍爺的昆侖奴面具咧嘴大笑,極其猙獰。
五孔大窯的門開了,除了正中阿意的那口窯,其他四口,每個門口站著一個黑衣人,從左自右,舉手自報名號。
一個黑麵男子,穿著家常的布鞋,手上全是厚厚的老繭,道:“無常信使潁中。”
一個帶著美人面具,身上穿著紅色斂衣的女子嬌滴滴道:“鬼面雲姬。”
一個邋裡邋遢的男子,腋下夾著一捆稻草,一副拾荒人的打扮,畏畏縮縮道:“鬼影鐘虺。”
一個神情陰鷙的男子,手裡拿著打鐵的鐵錘,慢吞吞道:“禁公尹獲。”
龍爺張開雙臂。黑袍之上,背部的銀色骷髏咧嘴大笑,而胸前繡的雙頭怪蛇開始扭動起來。
琉璃珠大聲道:“展示!”
無常信使潁中手一抖,將一把豆子撒出。豆子落在地上,一個滾動變成了一個全副武裝計程車兵。十二顆豆子,十二個士兵,整整齊齊,兵甲閃亮。
——撒豆成兵之術。
鬼面雲姬身上的紅斂衣張開,上面繡著的骷髏在笑著跳躍。她走到一個士兵跟前,伸出玉手在他臉上一撫。士兵瞬間變了模樣,成了一個雲鬢高聳、肌膚如雪的美人兒。片刻工夫,院子裡宛如暗香館,一群美人兒搔首弄姿。
——改頭換面之術。
消瘦男子鬼影鐘虺,無精打采地走到一個雙眼靈動的女子面前,打量了幾眼,抽出幾根稻草搓揉了片刻,編出一個半尺高的稻草人來,然後刺破中指,擠出兩滴血在稻草人的眼睛上。稻草人慢慢長大,同女子一模一樣,如同雙胞胎。
——傀儡之術。
禁公尹獲冷眼看著這一切,忽然鐵錘一揮,面前的幾個人瞬間換了地方,站在大門口處。再一揮手,幾個人又回來了。
——搬山之術。
公蠣的汗順著鱗甲滑落。這些法術,比以往見過的任何法術還要厲害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