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鶯兒挑起眼皮看了一眼,賭氣道:“哼,還是怕人瞧見對吧?男未娶女未嫁,有什麼閑話,就讓他們說去,怕什麼?”
男子尷尬地笑了一下,規規矩矩在她身邊坐下,眼睛卻不受控制地亂瞟:“那個……這個……等過了這幾天,我便找人提親,八抬大轎接你過門……”胡鶯兒嚶嚀一聲,故作嬌嗔地扭過身去,露出光潔的肩揹來。男子頓時雙眼放光,嘿嘿笑著撲了上去,上下其手,一頓搓揉。
公蠣忽然覺得惡心,逃一樣跳出了胡鶯兒家的院子。
若他再偷窺片刻,便會看到另一番景象:男子抱著的只是一個枕頭,而胡鶯兒不知何時已經脫身,一臉冷漠地遠遠站著,目光空邃,看著黑漆漆的窗戶。
也不知道哪個是祝家,左右看看,到處都是槐樹。繞著村莊走了一圈,仍不見畢岸的蹤影,不知是沒出來還是另外有事。公蠣本打算去找棵大樹休息,但中午至今粒米未進,只餓得前心貼後背,見一戶人家圍牆低矮,忍不住又偷偷翻了進去。
但尋常農戶,哪裡有什麼好吃的東西。灶房裡只有幾個粗麵饅頭,公蠣勉強吃了一個,喝了幾口槐米茶,便準備出去。剛走到窗臺下,忽聽到上房內一個婦人道:“你說,陶家的丫頭,到底去哪裡了?”
一個男子翻了個身,哼哼道:“你莫多管閑事。趕緊睡吧。”
婦人似乎心有不甘,嘀咕道:“我能管什麼閑事?就是好奇。”說著似乎又去推男子,“喂,你說,她不會跟著那個俊美公子私奔了吧?”
男子迷迷糊糊應著:“別胡說。”
婦人興致盎然,道:“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好看的公子……那個白生生的臉兒,黑漆漆的眼睛,笑起來能把人的魂兒勾走……”男子發出輕微的鼾聲,婦人也未發覺,照樣沉浸在對美貌公子的回憶中:“要是別人穿白色衣服,我定然要嘲笑他假,可一身白衣穿在他身上,真像天上下來的神仙……不,神仙沒他這麼可親……”
公蠣不覺放慢了腳步,懷著幾分嫉妒地想,杜家村小小一個偏遠村莊,不過幾百口人,還有這等英俊少年?
婦人幾乎用盡能想到的溢美之詞,反複道:“我敢說,他定是洛陽第一俊的美男子。”待發現男人睡著了,氣惱道:“你到底聽沒聽我說?”
男子哼哼了兩聲,打起精神道:“這麼俊的男子,哪裡能看上陶家丫頭?別胡說八道,你那日肯定看花眼了。”
婦人不依不饒:“不會!我怎麼會看錯?那日我的針線筐拉在陶家,想著娃兒的鞋子第二天要穿,便晚上過去拿。”
聽她的口吻,她同陶家的姑娘日常走動經常,關系相當不錯。那日她去取針線筐,走到門口,便見一個俊美的白衣公子去了陶家,農村婦人,最是喜歡打聽這些閑話,便悄悄跟在後面。
婦人道:“我跟著來到窗下。陶家丫頭正坐在床邊發呆,她爹蹲在地上,愁眉苦臉的。我估計,他正犯愁陶丫頭的婚事呢——這兩個月不知怎的,陶家丫頭越發反應遲鈍,我都不想找她玩兒了!針線活也做不好……那個公子進去,二話不說,在陶家丫頭的額頭上拍了一拍,說道:‘別怕,有我呢。’哎呦,你不知道聲音那叫一個好聽,真的是溫柔得滴出水來……”
男子打了個哈欠,道:“你自己想象的吧?”
婦人急道:“我每次跟你說你都不信!公子說了,他看上陶家丫頭了,要帶她到城裡住!這不這些天她都不露面,陶老頭說她走親戚了,我才不信呢,定是跟那位公子私奔了!一定是這樣!”
男子不耐煩了,道:“就陶家丫頭那個模樣,莫說找個俊美公子,只要尋常男人能看上她就不錯了!你淨胡說……”
婦人尖刻地道:“你莫不是看上陶家丫頭,不捨得她找個好人家吧?”又道,“陶家丫頭不過個頭是矮點,臉上的疤瘌難看點,眼睛小些嘴巴大些,人可是很好的。”明裡是誇,言語之間卻滿是刻薄。說完自己又憤憤不平道:“長這麼醜,偏偏被一個英俊公子看中,真是……”
男子估計是個怕老婆的,打斷道:“睡吧睡吧,明日還要早起打獵呢。那俊公子看上她,就是找老媽子幹活呢。”
婦人窸窸窣窣躺下,不甘心地道:“跟著這麼美的妙人兒,便是洗衣做飯我也願意。”
公蠣盤繞在村正中的大皂角樹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覺,被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驚醒了。
原來是同胡鶯兒廝混的提燈男子。他溜著牆角,一路輕跑,身上還帶著胡鶯兒的脂粉香味。
公蠣一想到自己昨晚色迷心竅,竟然回去胡鶯兒家,差一點同這些人為伍,心中又是懊惱又是羞愧,很是不舒服。偷偷跳下樹來,準備捉弄一下他,但忽聽頭頂枝葉晃動,抬頭一看,畢岸不知什麼時候躺在了椏杈上,佔了自己的位置。公蠣跳上皂角樹一把將他推開,譏諷道:“我還以為你看裡面棺材住著舒服,不出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