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我很好,我本就孑然一人”林二伯感嘆道:“當年若不是江大人施以援手,我這把老骨頭早已餓死在街頭了!”
“快別這麼說,江家被抓的人...都怎麼樣了?”
“……”林二伯身形一頓,隨後痛苦的沉下臉,搖了搖頭:“三月十四,江府三十六口男丁已被全部斬首”
半夏呼吸一滯,不由倒退半步,若不是瑞青抬手扶了一把,恐怕她連站都站不住。
林二伯深深嘆了一口氣:“老身無能,別說薄皮棺材,連卷草蓆都不敢為他們備下”
瑞青見他二人皆神色悽厲,想到琦暉,開口問道:“聽聞江家二公子從獄中逃出,老伯可知此事?”
老人家抬手拭了拭眼角濕潤,道:“是,朝廷派人追查了很久,但並沒找到人”
“您可還知道些什麼?”
林二伯沒有馬上回答,他四周張望了一圈,隨後上前兩步靠近他們,才謹慎的輕聲說道:“據說出事的第二天便有人在江府廢墟上看見過二公子,但後來官府怎樣也沒找到人”
“老身猜測他在朝廷封鎖城門前便離開了健康,否則城裡人多眼雜,他很難躲過去”
半夏點頭,確認二哥還活著是現下唯一的好訊息,但她實在難以高興起來,且不說琦暉逃亡在外下落不明,慘死的三十六口江家人更是讓她深懷憤怒與愧疚,讓她久久不能從中緩過情緒來。
她顫聲又問:“那二伯可知...我的母親與大哥...遺體在何處?”
林二伯搖了搖頭:“不瞞小姐,你們出事後一直沒有夫人與大公子的訊息,我連城外的亂葬崗都去翻過了,沒有找到...”
半夏幾乎要昏厥過去,瑞青見她過於緊張,雙手貼在身側始終不住的顫抖,於是他伸出右手,按在了少女瘦弱的肩上:“放鬆些”
再一次,熟悉的溫暖熨過肩胛,半夏回過神,有些感激的回望了他一眼,瑞青朝她點點頭,彷彿是鼓勵。
兩人的細微動作被林二伯看在眼裡,他原還奇怪這男子身份,現在看來兩人關系並不淺。遂放心問道:“不知這位公子是?”
半夏回:“您長年忙於藥鋪生意,不知可還記得五年前我父親帶回過一小少年?”
瑞青道:“江大人於我有救命之恩,此番得知江大人被冤害,瑞青坐立難安,定當竭盡所能,為江家查明真相洗刷冤屈!”
這是半夏第一次聽聞他的想法,心裡頓時十分感動,她雖猜得一二,但親耳聽見總是不同,瑞青的話也算解了半夏先前疑惑,她微微垂頭以掩飾自己微熱的眼眶。
林二伯片刻便憶起此事:江大人從來樂善好施,無論這公子能力幾何,有他這份心在總是叫人心裡暖和的,難怪人說多行善事多得善果…
想到此處他卻忽然沉了臉,又暗道:哪裡是“善果”,若是善果江家又豈會平白無故蒙受這等滅族災禍!
他重重嘆氣道:“難為你有這番心意,如今只怕…難以翻案了”
半夏著急:“何出此言?”
林二伯再次嘆氣,滿滿的無奈溢於言表:“咱們進屋再談”
幸得林二伯留在健康,開門做生意總能聽來許多小道訊息。他將收集來的資訊一五一十的都告知了半夏與瑞青。
三月初三上巳節,臺城宮內起風波,大理寺廷尉尹光大人上諫朝堂,稱已將會稽郡災款失蹤案查明,矛頭直指顧命大臣江佑。
江大人雖極力自證清白,但尹光直言從江府找到遺落銀錠,太府寺通判宣可乏更是帶來僕人指正,人證物證具在,江大人縱有天大的冤屈也無法再辯出個黑白來。
可按規程來說,總得先收監審問、找到失蹤災款再行判決才對,但不知何故,當今聖上卻直接下達了詔令,將江佑賜死、江府抄家。江大人活著進宮卻是死了才被人抬出來。
江佑貪汙一事,鬧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三月中旬江家被舉斬首之刑時健康全城萬人空巷、皆來圍觀。
而聖上因江琦暉逃獄一事大發雷霆,罰了黃沙獄大小官員一年俸祿,更是將江佑的人頭懸於城門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