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芳菲時節,原是草長鶯飛、萬物新生之時,於她江半夏而言,卻是下定決心報仇雪恨之日。
瑞青眼裡湧上難言的情緒,他低頭看向半夏,只道了一聲:“好”
可半夏又哪裡是等他人同意呢?她心意已決,牽了嘴角想笑,終究還是舉起雙手捂住布滿仇恨哀痛的猙獰臉龐,跪坐在地上無聲撼哭起來……
——————————————————
多年後半夏仍然記得從那城門底下穿行而過的感覺,短短幾步路如同邁向煉獄,每一步都像拿燒紅的鐵塊烙在心底那樣痛到失去知覺。
可她只能繼續前行,否則,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但命運若想與你玩笑,又豈會輕易放過機會呢?
當他們進了健康,發現城內空無一人,家家戶門敞開卻無人出入,原本應熱鬧非凡的市集更是連個人影都看不見,沒有大齊心脈、皇城腳下的首都模樣不說,反而充斥了古怪詭異的氛圍。
半夏與瑞青相視一眼,紛紛在彼此眼中看到疑惑。
這時,遠處傳來了腳步聲,兩人趕忙躲進道旁一戶高門宅院的門扉後。那腳步聲越發清晰,還不時伴有環佩叮當聲響。
透過半闔木門的縫隙,半夏隱約看到一男子身影,他頭戴白色漆紗籠冠,身著墨黑大袖衫,曳地衣衫袖擺上的繁複金色繡線在陽光下竟閃的刺眼,顯然此人身份不俗。
他獨自一人走在空蕩的街道上屈膝弓背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正左顧右盼四處張望,不一會兒像是找準了目標,竟朝著半夏他們那兒走來。
半夏看清了那人面貌,正暗道此人好生俊俏,臉如刀削、鼻樑高挺、星目寒星似有虎龍之相,卻還未來得及細看,倒被身後的瑞青嚇了一跳,他突然按住她的肩膀蹲下身躲得更為隱蔽。
半夏側過頭,才發現瑞青不知何時變得面色沉重、冷眸含威,她心中疑惑更甚,莫非瑞青認識這個古怪的人?
好在那人並沒有發現他們,只徑直朝屋內走去,他雙手背在身後繞著廳堂檢視,似是在尋找什麼。
這戶人家的庭院頗大,高牆環護,奇花山石點綴其中,屋裡更是內飾精緻、雕欄絢麗。
那人繞了一圈,好似因為沒什麼發現而面露不快,隨後步入內院離開了廳堂。
他顯然不是這家主人,他在幹什麼?
半夏雖不得其解,但見其走遠,正準備起身快快離開,瑞青卻拉住她,朝她搖了搖頭。
原來她只顧看那怪人,卻沒注意到外頭已神不知鬼不覺的又站了一人!
因著視線受阻,半夏瞧不真切,只能看到那人的半個身子,他腰間佩劍、全身黑衣,站在路中央紋絲不動,不知是何身份。
兩人按下心中不安,只得繼續藏匿。
良久,屋內那怪人終於從內院出來,只見他懷中抱著一尊剔透細潤玉佛,手裡拿著一方紫金紅絲石硯,面上喜悅,甚至吹起了口哨。
即便距離略遠,半夏仍看得出他手裡的寶貝應是價值不菲。
當他行至門口,遇上門口的黑衣人後瞬間變了臉色怒發沖冠,他一腳踢翻腳邊的一盆矮冬青,將手裡的硯臺重重砸向地面,並大聲喊道:“滾遠點!”
那黑衣人沒有回話,身形略彎了彎,隨後便不見了蹤影。
來去無聲,讓半夏心裡一驚。
再道門口那怪人,他似乎氣的不輕,有些呼吸急促,只見他跑下臺階,拾起方才被他砸壞了一個角的硯臺,抱在懷中唏噓不已,一邊低聲咒罵,一邊緩步離開了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