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的想法不可謂不神奇,於是這位新上任的孫掌院也被皇帝陛下削了。
倒黴的孫掌院領了一項新差事,收集並修繕楚書大典。
楚朝之前是唐末,亂了很長一段時間,很多先賢經典都已經失散,不少圖書都損毀在戰亂中了。
如今楚朝開國快四十年,也算是國運穩定了,外禦番夷,內治經濟,接下來當然要開始文治了,所以重景帝就讓孫掌院帶著幾個人離開京城,開始了全天下蒐集圖書的工作。
這工作聽著挺好聽,名目也很高大上,但是先期蒐集圖書卻是一個苦差事。
可憐孫掌院已經六十多歲了,還需要遊遍天下,蒐集圖書,最後還需要編纂成冊……
估計有生之年都要耗費在這上面了。
連著削了兩個掌院,第三個掌院姓張。
張掌院這次是老老實實地按照皇帝陛下的來,既然重景帝打算將女兒當兒子養,那他們就催眠自己眼前這位公主是皇子,一切都按照皇子的規格來!
於是在榮華公主開始讀書的時候,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朝臣眼中麻煩的代名詞。
好在榮華公主雖然讀書讀的兩眼發懵,可還是咬著牙讀下來了。
宮中只有她和太子,榮華公主沒有對比物件,再被自家父皇拿出來的太子兄長的課業本子一打擊,她就只能繼續發奮讀書了,不管那些聖人文章有沒有讀懂,好歹是會背了,也能解釋其中的意思。
榮華公主認真讀書這件事多少為她挽回了一點印象分,可是從朝臣的角度講,公主殿下學業有成,不輸男兒,那將來找駙馬……哎,那駙馬的日子可就苦了。
家中老爺們提起公主都是一副慎重搖頭的樣子,傳到內院,朝臣命婦自然對這位公主殿下有些敬謝不敏的感覺了。
更何況榮華公主很少露面,除了新年諸命婦入宮朝見太皇太後時能遠遠見到公主一面,其他再無瞭解榮華公主的渠道,天長日久,在榮華公主不知道的情況下,她已經成了外命婦口中不好招惹的代名詞了。
即便前些日子她開了幾次花會,可她當時憂心太子的婚事,心情沉鬱,每次出席的時間也不長,邀請的人家不算多,來參加花會的女郎回家一稟報,都說公主威儀甚重,不愧是天家女郎。
所以此刻看到榮華公主突然鬆了口氣,甚至還如釋重負的樣子,盧沫兒不可避免地同樣笑了起來。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即便尊貴如公主,也是會有覺得麻煩和頭疼的時候。
盧沫兒心中升起了幾分親近,恰好榮華公主剛被自家兄長和曾祖母連著削了兩頓,脾氣正寬和,兩人再說話,倒是沒了仁壽宮裡的虛假和浮誇,多了幾分真意。
“臨川姑祖母是不是很嚴格?”
榮華公主小聲問盧沫兒。
盧沫兒同樣小聲回答:“娘總是擔心我惹事,實際上我覺得自己很乖。”
榮華公主不無羨慕:“有隨時擔憂你的娘親,這是好事,總比我強。”
盧沫兒有些不知所措,皇後幾年前病逝了,公主殿下是由重景帝撫養大的,這話她要怎麼回答?
不過好在榮華公主也不過隨口一句,她伸手拉著盧沫兒往自己的書房走:“你平時在家都做些什麼?我書房裡有不少書,你沒事了可以來讀書。”
盧沫兒聽後頓時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好殿下,您可饒了我吧,我平時一看到書本子就頭疼,若不是父親逼著,我連詩都讀不完。”
榮華公主怔了怔,她歪頭:“哎?不需要讀嗎?”
她眨眨眼:“等等,難道不是每個人都要讀詩書禮春秋的嗎?”
“………………”
盧沫兒彷彿明白了什麼,她憐憫地看著公主殿下:“不需要啊,家裡請了教書先生,平日裡會學幾句詩,然後練練琴,再和母親學計生管家,學學女紅和烹食,偶爾和母親出去上香吃素齋,或者去手帕交的家裡坐一坐,雖然不算清閑,但也不會像公主一樣……讀這麼多東西的。”
盧沫兒的話音落下,榮華公主彷彿變成了一尊雕像。
聽聽,這生活多愜意美好啊!
再想想這幾年自己過的日子,簡直是……
穩住,穩住,榮華公主雖然心中無比鬱卒,可是這些年良好的教養和苛刻的要求還是讓她下意識地繃住表情。
於是盧沫兒就看到公主殿下的表情先是凝固成雕像,隨即這雕像又活了,嘴角上挑,慢慢扯出了一個還算和煦的笑容。
“這樣啊。”公主殿下說:“聽著真有趣,你可要好好和我說一說。”
哇……
盧沫兒這一刻衷心佩服榮華公主這份養氣的功夫。
她覺得眼前這位公主殿下和傳聞中相差甚遠,也許並不是那麼難相處。
榮華公主和盧沫兒相處的還算不錯,兩人年歲不大,又單獨住在瓊華殿,於是就拋開了輩分,互相通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