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歷忽將手中茶盞擲向她,幾近遷怒道:“當時為何不說?”
明玉不敢避,任茶盞打在身上,滾燙茶水澆她一身,魏瓔珞忙護在她身前道:“明玉隱忍日久,只因毫無證據,只憑一張嘴巴,去指證備受寵愛的純貴妃,無異於以卵擊石。皇上,宮女也有父母親人,縱然不吝惜自己的性命,也要為家人考慮啊。”
聽見家人二字,跪在地上的玉壺猛然哆嗦了一下,開始不停磕頭:“皇上,奴才所言句句屬實,奴才願指認主子,也願意赴死,只求皇上看在奴才將功折罪的份上,能夠饒了奴才的家人!”
見她這番模樣,魏瓔珞恍然大悟,她先前還覺得奇怪,玉壺又不是愉妃,她跟了純貴妃那麼多年,是純貴妃最得力的左臂右膀,怎會如此輕易的就出賣了她,想來……是某人用家人性命來威脅她了。
至於這某人是誰……魏瓔珞瞥了眼慈眉善目的繼後。
你道她此舉是在幫魏瓔珞?
不,純貴妃僅次皇後之下,又生育了六阿哥,她若是倒下,最大的得益者——正是眼前這位慈眉善目的皇後娘娘。
若非如此,她又怎會在此事上如此上心?
對魏瓔珞的目光似有所覺,繼後還她一笑,一個你我心知肚明的微笑,然後對弘歷道:“這玉壺招供後,臣妾提審了王忠,果然交代無誤。”
弘歷臉色極度陰沉,手也緊握成了拳頭:“那麼令妃墜馬一事,多半也是她指使的了?”
愛一個人的時候愛她全部,懷疑一個人的時候懷疑她所有,只有這件事不是純貴妃做的,卻也算在了她的頭上。但到了這個時候,多一個罪過,少一個罪過,又有什麼區別呢?
見繼後點頭,弘歷再也按耐不住內心的怒氣,一拍桌道:“好,好一個純貴妃,竟歹毒如斯!李玉!傳朕旨意!純貴妃謀害七阿哥,罪不容赦,即日起褫奪封號,降為答應,幽居冷宮。”
這一夜發生的事情似乎耗盡了弘歷的力氣,命令下完,他一揮手,示意眾人退下,魏瓔珞落後一步,若有所思地望著繼後的背影。
許多事情都水落石出了,只有一件事,她有些搞不清楚。
謀殺七阿哥一事,原本是一樁秘密,知道的人甚少,知道的人僅有魏瓔珞,明玉,純貴妃,玉壺以及一個王忠,除此之外再沒別人,就算有,想必也已經早早被純貴妃給處理掉了。
玉壺不可能平白無故吐出這麼大一個秘密,她要是不說,以弘歷對純貴妃的寵愛,搞不好她日後還有翻身的機會。
除非是繼後已經提前知道了這件事,並以其家人為質,逼迫她開口承認。
“可是繼後……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呢?”魏瓔珞喃喃自語。
人在橋上看風景,旁人在橋下看你,魏瓔珞只顧著眼前的繼後,沒能察覺到身後那道複雜目光。
養心殿的房門在她身後緩緩關上,可弘歷的目光仍然透過房門,凝在她身上。
“女人是不是都有兩張面孔?”空蕩蕩的養心殿內,回蕩著他的自言自語,“純貴妃面慈心惡,而你……你一直在刻意引導朕,要朕看清她的真面目,然後處罰她。”
弘歷又不是傻子,魏瓔珞的所作所為,他不可能真的一無所覺,他不怪她,皇後對她恩重如山,她會投桃報李,他一點也不奇怪,他只是在擔心與……
嘆了口氣,弘歷手中的毛筆慢慢勾動,在宣紙上落了一個“恩”字。